大唐养猫手札+番外(224)

作者:白孤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夜仿若直面了甚血腥物什的徐庆虽记不清发生了何事,可那夜的畏惧感依旧刻在心头。

白霜交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温和地笑着:“怕甚,郎君既然没有吩咐,就是能应对得了。徐庆,麻烦你去前头跑一趟,看看这只……的由来是为何。”她现在也判断不出究竟是狸奴大猫还是旁的物什了,白霜含糊地带了过去。

白霜凝眉,不自觉地往屋门踱步,警惕地听着屋内的任何动静。

寂静得仿佛无人。

如果现在白霜能推开门,她会发现眼前的场景让人发出困惑的问句。

倒春寒的凉意,让屋中的地毯并未撤去,而现在在那毛绒绒的地毯中,又躺倒一堆小山似的毛茸茸。漆黑的毛发中卧倒着一位瘦削的郎君,若非看得出来他挣扎着起身的模样,还以为是他贪恋毛绒的触感而扑倒了黑兽。

虞玓挣扎着从一堆毛绒绒中探出脑袋,“……你怎么能在此刻出现?”他竭力试图让那些毛绒绒的黑毛不要刺挠着他的脸,而这显然让虞玓绷不住一贯严肃正经的模样,毕竟这种往下趴的时候,真的很难阻止那些毛绒绒的入侵。

现下还是天光大晓,虞玓不认为他有空余的时间分神在外。

他薅住了黑兽下腹的毛毛,总算是挣扎着坐起来,寡淡平静的面容流露出些许苦恼的神色,“而且方才,怎能把自己塞到笼子中去?”困兽的姿态如同羞辱,他又是怎么做到亲自走下困笼,再被招摇过市地送来当做赏赐的物品?!

硕大的兽叼着虞玓的手指,近乎被吞了进去。

现在他的模样可比狸奴个头大多了,但要说他是别的兽类,虞玓端详许久,又只能说是原来的放大版。只是伴随着形体的扩大,原本给予人的威慑力就越发鲜明。

虞玓抽……抽不出来手,淡定地转移了话题,“就算您想装作是无辜的神兽,可也得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

兽啃完虞玓的手指,比他更淡定地扯着他躺了下来,一副就是不让人起身的模样。

虞玓趴在一堆黑色的毛茸茸里面,难得松懈下来,手指抠了抠一小戳毛毛,然后又戳了戳,闭上眼睛假寐了。他这些时日连轴转,一旦松懈下来,困意登时上了心头,怎么都打不住,很快就让他不自觉合上了眼,沉到了梦境中去。

不过在睡着前,他咕哝着说了一句话,“……你是故意的。”

侧躺着的兽任由着、或者说着本就是他的目的,注视着昏昏入睡的虞玓。

不多时,幽暗的兽瞳瞥过那些凌乱的卷轴书籍。

嘴里残留的苦涩味道犹在,淡淡的墨味挥之不去,那是方才他一点,一点地从虞玓的手指舔舐下来的墨黑痕迹。

兽咧了咧嘴,如同无声的嘲笑。

他当然是故意的。

东宫。

在坐具上休憩假寐的储君仍未睁眼,外头侧殿候着的几个臣子面有焦急之色,不免有些不满。

“太子究竟是有何要事,与何人商谈了将近个把时辰……”

“方才在议事的时候怎不说?现在巴巴来等着殿下,你倒是好,嘴上没把门说那老多话?”

“嘿,你就不急?我看你额头都长了俩疙瘩,怕不是刚才躁出来的。”

这温温和的嘴仗,甚至还比不得在朝堂上的争辩,也不过是小雨淅淅沥沥的程度。纵然是殿内伺候的,眼皮子都不抬一个。

不知何时,正殿内总算是有了动静,有內侍按序请了人过去,方才扫去了刚才的些许浮躁。

滴答、滴答……

落了雨的宫墙爬满了水痕,蜿蜒的水道滚落那暗潜的排水沟渠,最后汇聚成了暗流的一部分。在逐渐扩大蔓延的雨势中,二月里来最大的一场雨,让得次日清晨要早起的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若是往日,那街道两侧可少不得有人看热闹,这回倒是零零落落,没几个行人。晨光挣扎着破晓,却依旧在雨幕中与漆黑沉.沦,考场的武卒都披着雨披等在支棱的棚下检验身份。

“丙字十七号,张久河……过。”

“丁字九号,何辰……过。”

“……”

“甲字三号,虞玓。”

武卒抬头看了看,确认了身份。

低头盖了个戳。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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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吏部侍郎捧着刚端上来的热茶,幽幽地品茗了两口后,同旁的同僚说道:“今年的人数,倒是比往年要多了不少。”

同僚低低笑出声来,“陛下同太子都做了变动,如今那科举改制三年一次,而这遭吏部考结束,就得再等上两年,与下一期同时。您说那些等候良久的举人如何能答应?”他这话里话外似有些嘲讽。这吏部侍郎是知道他这同僚的出身,不外乎是瞧不上这些泥腿子。

他又吃了两口,淡淡说道:“莫忘了,可还有个出挑的人物。”

同僚听着外头敲梆鼓的声音,想必是发放完试卷,即将要开始考试了。他信手擦过桌面,把那不顺心意的花苞掐断,散漫地说道:“与他交好的程处弼,柴令武,秦怀道等人,谁不是出入朝野,闻名遐迩。如今他一小儿,有何成就?走了这路,可不知前途几何,需耗费多长时日,怕不是一卒子尔。”

端得是光明正道在前,偏生要走那独木桥,徒惹笑柄。

梆鼓再起。

此番吏部考虽循着往日的规矩,可因着改制的缘故,大胆参与的举人也不在少数。倒是难得看了泱泱一堂的画面,俯首案牍,为日后拼一条大道。

这场科目选的题目数量甚至没有以往来得那么多,只单有一道。

可一道却涵盖了近十一问,前半提出人才如何选拔使用?从“其可得乎?”到“何法能鉴?”再到“变通之要,厥路奚由?”紧接着提出如何变通改进,再加以使用。

“子等并明于国体……”

虞玓若有所思地望着题目最后那句话,这语气不像是主考官出的题目,更像是坐在殿堂庙宇之上的圣人方才有此口吻。

虞玓摇了摇头,看题思忖良久,蘸饱墨水在草稿上草草写下思路。

古来至今,乡举里选,自有贤良贡士讲礼诵学;教化非一日之功,乃水滴石穿之万世功绩。自乡学,县城,州郡等务教开业,行孝悌,知学问,懂仁义,亦需三代复三代。人之开化,自学问始。

百姓蒙难,乃天灾,更有人祸。从根起,从人治,官吏之重,非言语所能表。故选拔之要,应有良规。

虞玓草稿写完一半的时候,隔壁正有人停笔。

隐约的啜泣声起。

外头正是雨后初晴,天光大亮,屋舍总算破开了暗色,有了几缕挣扎的阳光。

笔落文章,以学子资质不同,有词能达意者,有意深而笔浅者,亦然有艰涩而深刻者。故,“诚理达而义举者,勿以文害言;词婉而论深者,勿以言害意。”凡选才者,皆要人尽其才,对策者亦要尽表其意“使官有位次,资有等衰,才苟不侔,时所勿取。”

“……”

啪嗒。

是那笔杆轻落的声响,章成。

阳光正好。

虞玓认认真真地再读了遍草稿,这才重提笔誊抄起来,务要使得字句稳妥,不出错字。然这不过是这场科目选中最简单的事情。

心力,笔力,这才是考较之重。

中央的屋舍中,吏部侍郎幽幽地吃着第三盏茶,望着那破出薄雨的日头出神,突然对同僚说道:“我倒是以为,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把小他十余岁的吏部郎中吓了一跳,他拧着眉说道:“您说的是何事?”

吏部侍郎呵呵笑着,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他拖着苍老的嗓音,“我是说,差不多是收卷的时辰了。”

“梆梆——”

梆鼓落。

闭卷。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虞玓撑伞。

他低头沿着墙沿漫步,走走停停,衣襟下摆仿若沾染了些许泥泞。走得漫不经心的时候,又好似是在欣赏沿街久未看过的景色。袖口透着薄薄的凉意,他擦了擦,见越擦越湿,就随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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