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对陌生人伸出援手,也没什么。做人嘛,还是得善良一点。
这男人脸上露出了一种不耐烦的神情,生硬地回答:“不用,滚开。”
随即费力地提着那载着人的轮椅一步步上楼梯,脚步蹒跚极了。你被拒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再瞥了对方一眼继续走。
就在你马上要拐弯去下一楼道时,那个中年男人的手突然滑了,手中握着的轮椅把滑落,惯性使然,轮椅失去平衡直直往下倒,滚轮朝向的是你的方向。上头坐着的那个老太太也飞了出来。
情况太过突然,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片狼藉离你越来越近。
然后,老太太和轮椅都浮起来了。
好像一瞬间脱离了地心引力的限制,原本要砸向你的事物此刻全部漂浮在空中,轻盈地宛如一片羽毛。
你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刚才站在台阶上的男人,只见他已经双腿一软瘫在楼梯上了,双手指着飘着的轮椅和人,说不出话来。
不对,你可记得你没有什么特异功能。这种堪称是当代魔法的行为肯定不是你发出来的,那么究竟……
你把目光从漂浮着的东西上面收回,转而看向了你前方的台阶下。
那个率先走在你面前的褐金色头发的男人,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看着你所处的位置。没有说话,但微微挑眉看着你的眼神却耐人寻味。就好像,他已经认识你很久了一样。
你只觉对方有些眼熟,但你说不出他的名字。
这个世界还有变种人?
危险系数直线升高。
他伸出一只手小幅度地往下压了压,原本漂浮着的东西就全部被安稳地放下来了,重新落在地上。
那个刚才被吓到仿佛被夺了魂的中年男人此时也回过神来,明白了是他拥有特异功能,突然变得狂躁极了,像是精神极度不稳定护食的老虎,并且声嘶力竭地叫嚣着让对方滚蛋。
“你是变种人!!你们都该死!!”
那站在台阶下的人毫不在意地一笑,手掌在虚空中收束一番,中年男人就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缓缓越过你来到了他的面前。
中年男人惊惶地瞪大眼睛,四肢徒劳在空中摆了摆,终归还是无法抗拒这样的绝对控制,乖乖到了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目光放在了对方粗短脖子上挂着的金属链条上。很快,那链条就随着这人的手势一寸寸缩紧,勒得那人脖子上浮了一圈圈红痕,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本面无表情,但他嘴角微微翘起了一点微妙的弧度。如你所见,他在,享受。
享受这种把他人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乐。无X基因的普通人类,自然处于这个区间——
你想起他是谁了。
曾化名埃里克·兰谢尔的万磁王。
老天爷,你这是什么狗屎运气?挨着谁谁易感期、出去玩遇到杀人狂、下个楼遇到万磁王……你怀疑你就是那个泡方便面没调料包的人。
你的目光不住地在那个漂浮起来的男人和面前的埃里克之间移动,你连忙打开手机想报个警,才摁下1键,手机连着耳机线都全部从你身上离开了,落入他的手心。
随后如同慢镜头那样,部件缓慢地分崩离析,最后化为齑粉。
“不要尝试在我面前做蠢事。”他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当那双蓝眼睛牢牢锁定你的时刻,你从中读出了他一直具有的偏执的报复心、傲慢,和别的些什么。
你不明白在这里,在关于他的那个部分里,你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让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在你的观念里,没有X基因的你,也就是纯人类,都完完全全不属于他会喜爱的类型。
他对人类深恶痛绝。因为他尚且还是个稚嫩少年时,就被伤害过了。
他似乎看出你的想法,把楼梯口的门也给封住了。
你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他说道:“能不能…放了他?”
那个老太太都因为惊吓过度而晕厥了过去,此刻倒在轮椅上无人照顾她。你显然也不可能去,因为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翻着白眼脸色红的发紫,马上就要到濒死的地步了。
“为什么?”话虽这么说,缠在那人脖颈上的链条却松缓了几分。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你脸上的表情,甚至浮上了淡淡的戏谑笑意,就在你认为这件事即将完结的同时,链条再次收缩得更紧了。
那个人此次比先前挣扎得更剧烈,手脚并用地在空中乱蹬,仿佛那承载了什么实质性的怒火。然而他就像溺水者一样,越是挣扎,就越是在漩涡里陷落更深。
你的神情从松弛变为紧张,这样的改变让他感到观看得乐在其中。
“我都说了让你放了他!”你也忍不住焦急起来,你不想买个早餐都能遇上搞出人命的大案。
顾不得那么多,你再靠近了几步,甚至直接不怕死地扯住了他的西装袖子,硬着头皮说道:“听着,我不知道之前的我对你做了些什么,但这…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没必要扯上别人。况且你应该也不想要报纸上刊登一些对变种人不利的报道吧?比如说变种人恣意使用超能力威胁人类生命之类的。”
你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却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词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了。他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对那个男人生命的控制欲和报复欲,任由对方摔在地上剧烈地咳了几声就夺门逃窜而出了。
现在是你们俩的独处时间。
面前的男人钳住你的下巴迫使你抬头看向他,甚至用另外一只手堪称是轻柔地把你细碎的鬓发别到耳后,仔细地端详着你的脸。
这张脸他当然不会记错。
分明讨厌、憎恨着人类,却还是被迷住了心窍。
还有这个眼神……其实心里怕的要死,眼睛却亮灿灿的,逞强地瞪着。
这让他想到街角的流浪猫。分明他不是什么爱猫人士,也对这些弱小生物没有半分怜惜,仅仅只是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而偶然施舍了一根火腿肠、一小杯牛奶,就在每一次走过街头时被这些小猫尾随。
他回头,就能看见那些琥珀石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闪光。猫见他不动弹,就会发出微弱的喵喵声试探着走近几分,是在撒娇,看看饲主是否滋生了想要带它回家的想法。
他也曾经真的那么做过。这也许是他心里那抹微薄的怜悯心发挥高光作用的唯一一刻。他真在大雨滂沱的泥泞里捡走了一只小猫,甚至把它抱在怀里,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它小小的身体。
不哭也不闹,只有呼吸间身体微弱的起伏昭示还有生命的残留。
可是这只小猫是如何报答他的呢?
甚至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捡回来那个夜晚所表露出的温顺都不复存在,完全是野性难驯。
然后在某一天砸破玻璃逃走了,再也没回来。
……
他沉思,你迎上他的目光却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绪。他似乎并不是在看着你,而是透过你看向了更加久远的什么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发问。
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毕竟在你的设定里,你也只有那么一个名字。
“你忘记了一切…?”
他突然松开了对你的钳制,你倒退了几步,打量着他的神色。
只见他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那张日耳曼式的俊脸上展现出你看不懂的神情来。
你不明白,但本能地发憷。
“没关系。”这句话对你如同赦免。
下一句是,“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你的眼中,被迫映满了他的面容。
27、第二十七章
你买好早餐回来的时候,彼得的病床面前简直称得上是人满为患。
平常稍微跟彼得有点交集的人都来了,把坐在病床上的彼得围住,用一种像是打量动物园动物的眼神盯着他,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其中的大多数人都与他顶多是泛泛之交,相信如果不是老师的刻意组织他们根本就不会来。他们先是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彼得几眼,尖锐又带着狎昵意味的目光无论落到谁身上都会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再吹着口哨在病房内四处走动着看了看,偶尔会毫不客气地拿起别的什么人给他的慰问品大快朵颐起来。
梅姨在彼得昏迷的这两天里都守着他彻夜不理,直到工作日她实在是抽不开身才走。因此此时这里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