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番外(49)

作者:芳菲袭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早说过了。”一眼扫过狼狈之人,邵景珩眸露讥诮。

就地坐下,郭偕似未听见,闭目自平复。

捡起剑,穆昀祈一言未发,径直往湖中去。众侍卫跟随。驻足冰上,看他执剑试探般下刺:诚如所想,剑锋入冰,不费吹灰之力!只需片刻,数十块浮冰已取出。

趁侍卫们运冰的罅隙,穆昀祈命将那道人带来。

不知是为自算过一卦,心知一时半阵并无性命之忧,还是果真心性灵慧,知面前人无意再开杀戒,自称“正觉真人”的道士临前神色泰然,于彼所问,看似知无不言。

据他称,高士举当初寻到他等仙门名士,初衷是为病入膏肓的邵太后炼长生丹续命(大熙太|祖取历朝之鉴,以为服食丹药谋取长生乃旁门骗术,古来帝王但为此者,无一不因中毒而英年暴亡,遂立规矩,大熙上至天子,下至百官,均不得豢养道人术士,更不许服食丹药!遂高士举替邵后寻术士炼丹,不得不于暗中进行。),然孰料丹未炼成,邵后便殒身寒食之变。生怕高士举迁怒,为求自保,道人们翻遍古籍,寻到几样仙方献上,其中除了长生不老药,便有服后可刀枪不入似同神兵的金丹,高士举闻听果喜,即令他等立炉炼丹!孰知那古方残缺,炼出的金丹药效与记载相去甚远,且历年余无长进,高士举已然急恼,正觉道人惶恐,生怕一命难保,便伺机出逃,然而阴错阳差,来到这北地竟又被迫投奔了同样野心昭彰的霍兰昆,继受之驱使炼丹。

穆昀祈暗下忖来,归云谷藏兵实乃寒食之变后才起,倒与这道人所言合得上。因是已七八分信他真。一沉吟,举起手中的剑:“你说此剑认主,是何意?”

三指拈须,道人乍看倒存几分仙风:“这鸣泉宝剑,当年随天师李夷斩妖除魔、救护众生,虽是功高,却积杀气过重,因是未能随天师登仙。千年来被封印在这极地寒境,想是天师苦心,欲令之静修去戾。”摇头一叹:“可惜成效不显啊!”

“戾气?”穆昀祈皱眉盯着那柄静下便如凡物的剑,“你之意是,此剑因积杀气,才暴躁如斯?”

“既如此,便将之封入洞中继续修炼,免伤无辜!”邵景珩提议。

道人摇头:“徒劳而已!我说了,此剑已认主,无人能将之封回。”目光转回穆昀祈身上,竟透崇敬:“宝剑有灵,虽因杀戮过重而戾气难消,然好在尝伴天师之侧,受天道感化,大义未泯,便是所谓邪不胜正!它虽伤你,却也因此触血识人,认你为主,此间缘故,想必阁下命格特殊之外,尚还因你胸怀正气,遂汝当下,是唯一可驾驭此剑之人,阁下但不违天道、守持正固,使之非但无咎,或还可助其去邪返正,修成正果。此乃存世功德,何乐不为?”

若非方才所历,穆昀祈必要以为这老道信口雌黄,一意谄媚为求留命而已!然至当下,却不得不信其有,也索性此剑可破药人之功,为一大利,与之相较,所谓戾气杀性,至后慢慢消磨也未尝不可。心念初定,便收剑入鞘。

此刻闻邵景珩发问:“你为嘉王所炼的,不仅仅是延寿丸与这养神力的金丹罢?”跨前一步,音色咄咄:“尚不乏害人之物罢?”

浅一沉吟,穆昀祈即会其意,接言:“你炼的毒丹,当有解药,当下奉上,可罪减一等!”

道人爽脆:“孰人中毒,要待贫道与他诊过脉,方知如何解。”

穆昀祈目光向一侧示意去。

郭偕即上前,一面伸手与道人诊脉,一面回眸瞥向面色倨傲之人,嘴角不觉上勾:面恶之人,却也有心善之时?看来今后于之,“心胸狭隘”四字,倒是要慎用了。

好在他所中只是寻常之毒,正觉与他数颗药丸,吩咐连服五日,即可恢复。

一应事罢,邵景珩迫使霍兰昆下令其余众留在原地,他等则带上霍兰昆与正觉二人离去,继往长春镇进发。

为防追兵,一行人途中除了饮马,余时皆不敢停歇,及至入夜,巧遇旷野上一座空置的毡房,才驻停歇息,用了些干粮。此地离长春镇不到百里路,郭偕提议一鼓作气,星夜驱马,以赶在明日日落前抵达。众人多赞同,唯邵景珩踌躇。

藉口查看俘虏,邵景珩出了毡房。

“邵相公是忧心官家?”随之踱出,郭偕开门见山。

未尝否认,邵景珩声出不高,似怕里间人听见:“吾等行伍,带伤奔袭、日夜在途是常情,然官家未吃过这等苦,又有伤在身,我怕他撑不住。”

此,郭偕何尝不知?且说这半日来他屡看穆昀祈面色,似觉越来越苍白,想当下不过强撑而已。只若就地歇息,万一被霍兰昆的人马追上,后果难料。稍加斟酌,便提议:“要不这般,我带人往近处找寻,若得马车最好,不然,趁时官家也可多歇一阵,待我回来再上路。”

看来只得如此,邵景珩应允。

霍兰昆服了正觉道人的丹药,一路昏昏沉沉,并无反抗之力,当下被单独看管,当是无碍。邵景珩查看后返身欲回,迎面却险与一人撞上——却是曾无化。

“相公,官家他……”寻常遇事不惊之人,此刻竟情急慌张:“似乎,不大好。”

脑中“嗡”了声,邵景珩快步赶回。

毡房中,穆昀祈依旧靠在原处,双目轻闭,昏黄的火光映得那张脸白无血色。

上前蹲下,邵景珩手背触上其人额头——不热,反之,竟还有些凉!继拉起他手,却发觉连手心都微凉。

“景珩……”昏沉中的人眼皮动了动,口中呢喃,“冷……”

冷?怎会!不及多思,邵景珩回头急令:“去取最厚的衣袍来!”一顿,“将那道人也带来!”

衣袍与正觉道人同时而至。为昏沉者裹上厚重的裘袍,邵景珩便令正觉上前诊脉。

“此乃剑伤所致。”片刻,道人收手捋须,“鸣泉剑在冰洞封存千年之久,寒气凝聚已然成毒,此非贫道能解。”

一把揪住他,邵景珩声色俱厉:“你不是自称真人半仙么?如何不能解?”

道人无奈:“因此伤须得药医,然此处并无药。”

“药?”邵景珩凝眉,“何药?”

“红—参!”一字一顿,道人缓缓:“唯有红参之热可驱此毒寒,且参龄愈长,药效愈佳。”看向昏沉者:“看来寒毒已渗入其人肺腑,救治还须及时啊!”

“红参……”咀嚼过此二字,邵景珩抬眸:“传令下去,即刻备马,我要星夜赶路!”

月冷风疾,寒意刺骨。

邵景珩一再挥鞭,却依觉马步迟缓。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此时方知,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却是这等煎熬!

怀中的身躯动了动,极轻,但邵景珩不会漏察。

“阿祈,阿祈!”奔袭一路,第一回 缓下马步,邵景珩低头轻唤,满心忐忑。

“景……珩……”话音断续,好在清晰。

“我在!”抱着他的手收了收,垂额轻抵他冰冷的面颊:“很快便到长春镇了,你服过药即好!”

片刻无声,以为他又昏沉,邵景珩焦绪愈甚,正欲发力策马,忽闻轻微的语声自下传来,忙附耳倾听。

“无论如何,非你……之过,莫自……苛责!”

胸口一颤,目眩喉紧,肺腑似被只无形之手揪紧般剧痛,张口却无声。

扬鞭策马,眼眶的热意迎风即冷,碎裂成点点冰晶,回扎入眼,痛得撕心。

辗转半世,现下才知,犯错之人,并非皆有改过之机。若弥补不及,留待的,便唯报应。

第36章

耳周聒噪, 视线模糊。一个踉跄跪地,却不敢松手。

眼前忽暗,似有人蹲在对面。

张嘴, 一股热腥汹涌而出,吐息间,肺腑剧痛。

“红参——红参!”用尽气力吐出的话语,却似呢喃般轻微。

眼前彻底暗寂,身似悬浮, 仅余的神志也逐渐抽离, 嘴唇却依在翕动,可惜无人再能听清那二字——红参!

红参!

不知过去多久, 茫然睁眼。

满目天青, 竟是帷帐。

稍一思虑, 额角乍痛,好在胸口的闷痛感已消失,吐息顺畅。

侧过头去, 一阵眩晕感袭来,模糊见一人走近。

“你醒了?”郭偕的声音。

闭目再睁开,眼前景象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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