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番外(31)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的指尖很轻,是一种若有似无的细微触碰,我却只觉呼吸随着他的触碰停滞了。

他将我的后颈领口又拉开了一些,像是审视了片刻,道:“鞭痕……是谁打的?”

我这才想起当日谢明澜的马鞭梢到我的颈后和肩后,留下的鞭痕至今未消。

我闷闷道:“是陛下。”

我喘息了片刻,待呼吸初初平复,低低道:“我真的知错了,打……陛下也打过了,太子哥哥我……”

谢时洵寒声道:“知错?假话。”

我渐渐松开手,仰头看他,见他神色不明地俯视着我,我又情不自禁地去抓住他的下摆。

“那太子哥哥你呢?”我死死抓着手中的布料,开口竟是一句顶撞:“为何这么多年不见我,你去哪里了啊?!”

他不回我,我却在这一句之后,像是要一口气将这些年的煎熬痛楚一股脑说与他听似的,语调都控制不住地急切道:“是你怪我咒你,怪我不遵诏令回京见你,你才恼了我,不要我吗?可是……你可知我这些年有多悔恨多难捱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是因为……太子哥哥你不在……我好恨!再没有人可以……”

谢时洵微微弯下腰,直视着我道:“你可继续在此胡搅蛮缠,我不在,你便要谋逆犯上,引兵入关?”他似乎越发觉得我不可救药起来,他一指空地,喝道:“放开!跪过去。你今天定逃不掉这顿打。”

我沉默着不肯动作,心底一处刺痛起来,谢明澜那日的诛心之言回响在我耳边,我霍然抬眼大声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太子哥哥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话音刚落,我就挨了一耳光。

我偏着头,却不知为何仍是执着地攥着他的素色下摆,仿佛心底是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谢时洵的脸色极差,他道:“这么说,你倒是认了自己心术不正?你旁的没学会,自轻自贱确是越发长进了!”

我嗫喏道:“我本来……本来就……”我拉着他的下摆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见他没有推开我的意思,便缓缓环住他的腰身。

在嗅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接近于药材辛香的清冷苦味时,我蹭着他的腰间轻柔的布料,终于鼻子一酸,没来由的委屈起来。

我知道天下最没有资格委屈的人就是我,是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是我这种兵败就横刀自刎,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铁石心肠之人。

但我在他面前,终于还是没有撑住最后的颜面。

我咬着牙,却压抑不住滚下来的泪珠,我讨好地用眉间蹭着他的手指,泫然道:“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太子哥哥一直高看了我……”

谢时洵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恼怒:“谢时舒……”

我大着胆子捧着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虔诚地哀求道:“约束我吧,把我困在掌中吧,我是心甘情愿的。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不敢做一丝违背你意愿的事,可以么……”

一片寂静中,我闭目道:“只有在太子哥哥身边,我才能够不那么恨,不那么痛苦。”

天色将明未明。

“然后呢?”

曲桥水榭中的亭中,那位“主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追问道。

我望着广阔的湖面出神。

此处虽不在漠北,但距离那黄沙滚滚的小镇也不过四五个时辰的马车车程,竟然仿佛换了人间般,在庭院中有着这样广阔的湖泊。

我抚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蹙眉忍耐了一会儿。

我道:“然后……就没了,他露出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和失望的神情,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他很严厉地骂了我一顿,叫我不要像没断奶一样,又打了我一下,就把我轰出来了。”

那主人笑了一阵儿,道:“的确是他的作风——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为了复仇,把那么多无辜之人卷进去丢了性命,当真一分悔意都没有?”

我忍了忍,还是不自觉讥笑了一声,道:“自然后悔,悔的是我一人刚愎自用,被人攻心算计,便急躁冒进,致使前功尽弃。还有就是……害得老裴绿雪身陷囹圄,害得……”

一个身影浮现在我眼前,我心中一阵悸痛。

我转过身直视着他,极其恭敬地下拜了下去。

那人顿时惊愕地上前扶我,道:“好端端的,何故行此大礼啊?”

我挡开他的手,一丝不差地拜完了三拜,而后跪在他面前没有起身,诚恳道:“清涵道长,原由有二,一则多谢你救了太子哥哥,此等大恩我无以为报,道长以后若有驱使,我莫敢不从。”

清涵笑道:“原来你想起我了,当年你还是个孩童,我当你早不记得了。”

我道:“二则……我连累了玉和……你的徒弟玉和为我而死,我很后悔,是我害死了他……”

其实我很久不愿提到玉和了,这大半年和苏喻朝夕相对,他好似也看出来了,也尽量不提,连玉和是如何救我出来的,我如何出现在栖云山后山深潭中的,他都没有问。

我常常想,玉和是不是真的已经得证大道,飞升三清天了?

还是已然轮回转世,与我是否还能见上一面?

如今看,这一切究竟是天意,还是他的安排……

清涵也长长地叹息,他把我扶了起来,道:“也是命数,你不必自责,玉和这孩子……聪慧温和,悟性极高,他这样做,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黯然神伤许久,苏喻之前和我说,那日之后,栖云山被夷为平地,山火在一个月后被熄灭,谢明澜对于此事极为震怒,亲自带兵将栖云山一寸一寸地掘地三尺,但一无所获,谢明澜依然不肯放过我们,听说他指着护国观的废墟,疯了一样大骂着“妖道”二字,然后下旨褫夺了玉和的国师封号,又下令封了栖云山,从此改为皇室陵园,不准任何人进出,护国观自然也再不会重建了,从此后……再也没有什么绵延千年的护国观了……

而我……即便想去凭吊玉和,都再无处可去了。

清涵道:“其实自我的师祖开始,便极为反对修士与皇子交好,因为护国观护的是国运,传的是天意,可是修士终归是人,是人便会有私心,一旦生了私心,便……”他的眼神也有一瞬的黯然,“便总想为一人逆天改命,那么就再也参不破天意了,我如此,玉和亦如此。”

我望着湖面又思忖了许久,直到天边已然泛出鱼肚白,我道:“清涵道长,有一事我实在不明,若是问得不当,你不答便是了。”

清涵笑道:“你定要问既然当年你的太子哥哥未死,为何这么多年都未去见你一面?”

我道:“是。”

清涵也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他道:“说来话长啊。”

我道:“洗耳恭听。”

第9章

清涵道:“当年我夜观天象,谢时洵确实帝星无疑,彼时帝星入主东宫极其闪耀,本待先皇去后,他便将开启一个绵延百年的盛世。后来你出世时,我算出命格是勾陈得位,极贵极凶,若生差池,便是祸国殃民之人,但若好生教导,待你与帝星交相辉映,却也是为帝星大杀四方的巨大辅力。”

“……这!”我蓦然转过头看他。

当年……谢时洵第一次把我叫到东宫,他对我说,我若是无人管教,迟早步入歧途……难道彼时谢时洵是听了他的才……才对我……

清涵仿佛看出我在想什么,他的唇角动了一下,却仍继续道:“只是后来谢明澜降生了,那日太白极强势地坠入星盘,谢时洵的帝星就黯淡了下去,我看出这些后,为他心急,去和先帝进言,先帝本要杀我灭口,但我和他说,留我一命,待时太子殿下寿尽时,我会来接他。先帝爱子心切,纵然我与他说,那之后谢时洵并不能再以太子身份活下去,先帝也不得不应了。赏了我通行金牌,放我去暗中筹备。”

清涵道:“谢明澜降生后,谢时洵的阳寿最多不过五六年之数,我只得让玉和作为他的出家代身,假作谢时洵已然出家,尘世无他,才又多撑了四五年。待到最后一年,我潜入东宫,告诉他已然没有时间了,但那时正值鲜卑和北国意图夹击齐国,他日夜忙于朝政和战事,不肯和我走。”

我想起那年的事,其实已然不想听了,正想插话想告辞,却听清涵又道:“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解开你的心结,当年谢时洵亦知和亲非长久之计,他相信你可以退兵鲜卑,他本已厉兵秣马,准备应战北国,可是他没有时间了,彼时先帝已缠绵病榻多年,谢明澜尚小,朝中能征善战之人并不多,而且武将一派与苏声远一派嫌隙甚深,朝政全赖他一人压制,他若在,尚还把持得住,若是战事已起他却不在了,这些节度使各个爱惜自身羽毛,更不可肯出力,届时内忧外患,齐国必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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