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指了指身后那一排货架,不耐烦道:“你自己去那边找,都标着价呢。”
沈适头一回被几块钱绊住了手脚,他自嘲的笑了笑,打开火机,一手护着火,低头点烟。或许是从来没有抽过这样便宜的烟,第一口就呛到嗓子眼,咳的眼睛都红了。
他从嘴里拿开烟,闭了闭眼。
老板在身后笑道:“没抽过大前门吧?”
沈适微微侧头,声音变得稍许低哑,只能压着嗓子,微微笑着回侃:“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老板:“和你媳妇吵架了吧?”
沈适抬眼,不置可否。
“女人就是这样子,哄一哄就好了,实在不行炕上一按,再生气也会乖乖听话。”老板说,“你一看就是个硬脾气的人。”
沈适笑:“这都能看出来?”
“斯斯文文,眼里有种狠劲儿。”
沈适笑,不再多说,便指着一处道:“你那个粉色的头绳怎么卖?”
“五块,得,给你四块。”
从商店出来,沈适站在外边多抽了几口烟,呛着呛着也就习惯了,他两指夹着烟,一手扶在跨上,抬眸看着车的方向。
抽完一支烟,沈适上车。
他没有着急开车,拿下眼镜,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镜片,余光瞥了眼陈迦南,她在低头翻手机。
他擦的很慢,直到她抬头。
陈迦南蹙眉,伸出手掌:“找的钱呢?”
沈适满嘴跑火车:“人家找不开,买了张彩票,没中。”
陈迦南气道:“那是我的钱。”
“找不开,我也没办法。”
陈迦南扭头:“赶紧开车。”
沈适:“好。”
过了会儿,车还停在原地。
陈迦南:“你开车啊。”
沈适:“镜片还没擦干净。”
他这话说完,陈迦南第一次正经去看他的眼睛。从前他是不戴眼镜的,目光里一片薄凉,现在却觉得多了一些温度,再细心看,眼眶还有些红。
大概是刚才呛的太凶。
陈迦南很难想象他真的会去抽三块一包的大前门,哪怕呛的那么厉害,也还会淡定从容的和老板谈笑,想来眼睛都酸了。
沈适擦了一会儿,看她:“怎么了?”
陈迦南瞬间移开目光。
沈适微低着头,似乎真的是很认真的在擦镜片,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或许是低头太久的缘故,脖子有些酸,再抬头还低咳了几声。
陈迦南轻道:“抽不惯吧?”
“多抽几次总归会习惯的。”
陈迦南看向挡风玻璃,声音低了低:“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吧,大概以后都抽不到了。”
沈适拿出烟盒,看了两眼。
“我不觉得。”他轻咳道,“呛是呛了点,后劲挺大。”
陈迦南面无表情看他胡诌。
“听说民国的时候就有大前门,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包装也不错,可惜你抽不了,要不然还可以试试。”沈适一本正经。
陈迦南冷眼。
“要不再来一根?”她问。
沈适摸了摸嘴角,看向她:“二手烟对你不好。”
“你下去抽。”
沈适看了眼窗外:“雨好像大了。”
陈迦南:“……”
沈适:“要不你再给我点钱,买把伞。”
陈迦南:“……”
“回头我补给你。”
听罢她拧过头不看他,只觉这人轻飘飘两句就勾起她的火气,不由性子的想怼他,又拿他没法子。
陈迦南:“没钱,开车。”
沈适笑了一声,夹杂几声低咳。他将烟盒扔在手边,打着方向盘,嘴角渐渐勾起,朝向大路驶去。
“不慌,有的是时间。”然后道。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4
早晨11:25
车里很暖和,陈迦南很快睡着了。
通往河谷分区的公路一直都有些颠簸,沈适开的很慢,慢到你骑一辆自行车都比他开的快。要是搁在京阳(网络版是北京,纸质书改为京阳),被那几个混蛋看到,大概又会笑说,三哥,鬼附身啦?
沈适想着,不免摇头失笑。
不知道怎么就记起一些小事,那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晚上有个推不掉的饭局,喝了一点小酒,去了金厦六楼小坐。
女人打趣:“今儿什么风把沈先生吹来了?”
他喝着淡淡的茶,说:“别开我玩笑了,洒姐。”
沈适很少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叫,女人不由得愣了一下,还有些不习惯,便干干笑了一声,道:“还以为你都把我这名忘了。”
“怎么会。”他说。
“空窗期太久?”
沈适摇着茶水的动作顿住,抬眸。
“据我所知,你都两三年身边没人跟着了,从前的那个傅小姐不都谈婚论嫁了吗,怎么回事?”
沈适笑了声,没说话。
“我可是知道人家现在跟了一个高官,你见一面都要客客气气的。”女人忽地弯下腰,看着沈适,轻声道,“不会是你送上去的吧?”
沈适:“我没那个本事。”
女人站直了,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亲耳听到,我还真不相信这话是你说的。上一周那个傅小姐还来我这买了好几件奢侈品,可都是大手笔,说,你到底给了多少分手费?”
沈适笑笑,接着喝茶。
女人看他不语,又道:“现在想想,好像你带来这的女人,只有一个是挺直了腰板倔强极了的。”
沈适闻声,笑意收起。
“还是被你弄丢了。”
沈适将茶杯放在桌上。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要是还放不下可以去找她,人一辈子就活几十年,你都三十七了。”女人叹气般道,“沈三儿,我原以为这些困得住别人的伦常是困不住你的。”
沈适苦笑:“洒姐,我不过也是个普通人。”
一双眼一颗心,有七情六欲。
窗外的雨打在挡风玻璃上,沈适打开雨刷,在那一起一伏中,偏头看了车里的人一眼,目光霎时变得柔和又无奈。
他们之间,都是数不清的犹豫和迟疑。
沈适缓缓吐了一口气,眸子深沉见底。
开车到河谷分区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陈迦南已经睡着了,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沈适将车停在公司楼下一边,打电话把张见叫了出来。
雨停了,他下了车,锁了车门。
张见从公司大门小跑出来,看见沈适的脸色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不禁松了一口气,走近道:“老板。”
沈适从兜里掏了一支烟,放嘴里。
张见眼珠子快掉下来——大前门?!
沈适一边点烟一边道:“办的怎么样了?”
张见忍住各种各样复杂的冲动,慢慢道:“内部问题还挺麻烦的,刚刚抽调了一些资料,还牵扯到总部。”
沈适吸了一口烟:“你不是说能处理吗?”
张见:“能是能。”
沈适微微侧眸。
张见:“需要点时间。”
沈适:“一天够吗?”
张见:“应该够了。”
沈适抽了两口,又道:“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周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尽量别弄得太难看,给他一个体面。”
张见:“我明白。”
沈适说:“这边的事情弄完,你要是想去岭南的话,给你三天假,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今天不要联系我。”
张见疑惑:“您说的重要的事指什么?”
沈适沉默半晌,说:“世界毁灭。”
张见:“…………”
难得见沈适这样调侃,张见不由得愣了,目光偏移,无意识的看向车里,副驾驶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
听说这几年他身边很少有女人,哪怕是重要的晚宴,也只带着秘书林郁,外界传言沈适清心寡欲。可是看车里那女孩的大致轮廓,倒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子,干干净净。张见一瞬间想了好多,甚至都觉得这个女人大概就是老张嘴里那唯一一个沈适放在心上的人。
张见很快回神:“那您,要不要进去?”
沈适一支烟快抽完了,想了想,正要说算了,分区公司里已经小跑出来了几个人,迎面就赶了过来。
“沈先生,不知道您来,有失远迎。”一个年长的中年老总一边俯首弯腰,一边担忧着笑道,“一定要向您负荆请罪。”
沈适看了张见一眼,张见自知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