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还他,若我不能再回去,他至少还有二十五年。”
“谁说你不能回去?你必得回去!!”
“靠……”这么不待见我。
他道:“你愿意给他就给他,你还能活到五十岁,他是二十六岁,十二年如何,你们各留一半。”
如此一来真正同生共死,我看他在生死簿上勾了两笔:“满意了。”
“说起来我尚未问你,你还阳之后一切顺遂,为何今日回来?”
“这不是想知道我忘了什么,和姥姥交易,想起来了吗。”
“作死。”
我有些讪讪:“你俩合起伙来骗我,你也别说我了吧。”
“那便是散魂,好在我留有一手,否则今日必将酿成大祸,你还是回你的阳间去,我头疼。”他召马面送来一只锦盒:“这是裴毅给你留下的,他是自裁,余下还有命,你吃了赶紧回阳间。”
我疑惑:“他留给我?我并不认识他,他为什么留给我?”
“就在两月前,他自裁入我阎罗殿,我见他也是一只厉鬼,不过比你之执念差了一些。他与你命格八字阴阳合,我便问了他愿不愿肉身被你夺舍。”
☆、心意相通
“他,怎么说?”
“愿意,并且在我提出将他生死簿上余下的命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时,他也欣然答应。”
“……”
“还阳之后记得给他烧些纸钱,虽然人已投胎,好歹攒些福报。”
“他现在人在哪里?我想当面道谢。”
阎王揶揄道:“他不如你,已经投胎了。”
“他为何自裁?”我想起我醒来时裴毅是躺在外门弟子房的床榻之上,没多久赵岚就找来了。
“魂魄既已投胎,前尘事就在生死簿上一笔勾销,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好。”等回去,我要去无尘峰一问究竟。
我拿起锦盒里的药丸:“……”
“吃啊,赶快回去,我好清静清静。对了,万望从今往后你我不再相见,再死,你就直接找孟婆,别来找我。”
我笑出了声:“行,只是我有个问题,我的肉身被姬尘影放在了寒潭洞,阿紫说没个十年八年坏不了,这才三年,应该没坏吧?”
“嗯?”
“这次回去,我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肉身里?”
“当初找裴毅的肉身是因你怨气太重,想回去也回不去,如今只要你无怨,再有还阳的另外执念,可以一试。”
另外执念?
我想我有。
“你想试试我就送你试试。”
“……还是算了,裴毅就裴毅,好歹能助他解命定。”人生总有不完美,我可以接受,只要能回到他身边。
阎王道:“你回自己的肉身不也一样?”
“兄弟,谈过恋爱吗?有过相好吗?懂那种感觉吗?不懂你就不要多嘴。”
马面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牛头的身体也在隐隐颤动。
“人间情情爱爱矫揉造作,有何不懂。”
“你懂什么,来,说来我听听。”
“看来做鬼是会叫人变傻的。”阎王提笔在生死簿上写了一行字,“来自十年难得意见的厉鬼云齐的亲身示范。”
突然成为反面教材,任谁能爽:“你有话能不能直说?”
“聚魂还阳的阵法是你那相好画的,虽然耗费了些功夫,但你还阳之后我还是派人依约告知了他,你夺舍了裴毅。”
我人傻了:“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阎王看马面,“我派你去的。”
“小的哪儿记得住日月啊!”
我催促道:“你赶紧翻翻你那小本本啊!!”
阎王摇摇头,边翻边抱怨:“你知道,他早就知道你是裴毅就行了,需要这么具体吗?有了,就在你还阳的第二日嘛。”
第二日……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是我,那些隐瞒只为护着我不叫我散魂,我竟一直觉得他城府深沉。
为了接近他,我编了许多谎话,我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每次都能准确找到他的软肋,却不知,原来我就是他的软肋。
“他脸色好差。”
“你还能看到他的脸色?”
“能啊。”
“他现在可是鬼魂。”
“用心嘛。”
“牛头,你傻了吧,你哪儿来的心?”
“哦,也是啊……我没有心!”
“……傻。”
阎王道:“行了吧,能劳动大驾回去了吧?以后就别来了,在家里生个娃带孩子比什么不好?哪儿有人天天往阎罗殿跑的?”
我把药丸吞进肚子里:“说起来,你有那种生子药吗?”
阎王直接翻白眼:“没有,我这儿又不是幻音坊。”
“服务态度太差了!我知道了,回头我去师叔那儿问问。”我道:“麻烦你送我最后一程,我保证你和你的牛头马面,再也见不到我了。”
……
我哆哆嗦嗦地从寒潭洞里醒来,试着召了暖流绕身,好受了一些,如今回了自己的肉身,从前学的东西都还在,实在是万幸。
我瞬行至狐花树前,人都已不见了,裴毅的肉身被人小心安放躺在树里,我用术法封存了他的肉身不腐,闭合狐花树。
“人呢人呢人呢?”
我一路瞬行至纯狐姥姥的宫殿前,还没进去就暗叫不好:这妖气是姬尘影。
“别打了别打了,你冷静一下,姥姥说裴毅会回来的!”阿紫的声音焦急无比。
“青岚青岚,你别急,他是换我命格去的,我这就想办法去换他回来!!”涂山颜一头冲出来,刚好和我撞了个满怀。
“哎哟……”他揉着头,看到我惊讶地叫起来:“你不是老裴身体里出来的那个鬼魂吗?!”
我没功夫管他,眼里只有宫殿之上,无论何时都在为我而战的小狐狸,为我执剑的姬尘影。
涂山颜的叫声传入他的耳朵,不知为何他并未变作狐狸的原身,回头见是我,手上剑一松,一阵风扑面而来,他已瞬行至我身前。
“姥姥莫见怪,他还小不懂事,不是有意冒犯于您的。”我探头先对纯狐姥姥说了句,姥姥并未表示什么,方才也没见她出招,看来是并未一般见识。
姬尘影是真的什么都不怕,连与涂山国主同时代的上古狐妖都敢这般造次,若是没有我在身边,他得吃多少亏呀。
“……”他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我故作严厉的口吻道。
他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你还执迷不悟。”
“云齐。”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叫了一遍我的名字。
“走吧。”我转身想走,被他从身后拉:“你去哪里!”
“你也跟我来,这件事非常重要。”
我俩一道瞬至狐花树前,我对他说了裴毅的尸身我已护着不腐,回头需得找个风水宝地安葬,以后时常烧纸钱给他,虽然他用不上,可却能积福。
姬尘影听完道:“你已经知道……”
“是啊,我知道你一早就知道我在裴毅的身体里。”我冲他眨眨眼,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
我笑道:“只是取点血罢了,心疼我了?”
他有些惊讶,我看得出来,随即他还真的承认了,沉默着点头。
“你还是心疼你自己,来。”
我将他的手掌也划破,他一声不吭纹丝不动,只专注地看着我。
“把手放上去。”
“你要做什么?”
“来把你身上的邪术破了。”
他猛然抬头看我:“你是说……”
“你看看就知道了。”
以我二人血之盟约,破这原本就为缔结有情人的命定。
狐花树遇血我二人的血,树叶摇曳,自泥土中升起一朵虚幻的花来,脏兮兮的粉红色,是他花败叶落的命格之花。
那花缓缓褪去污泥,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再次重归树杈上。
我有些在意他的反应,这命定可解,就说明他与我心意相通,再多的话都不如此举更有说服力。
他一直看着空中那朵花,久到我都有些口干舌燥,紧张了起来。
说到底即便是做过鬼又如何,在这一事上还是没有任何经验,我也不免紧张。
“你不如看看我?”我忍不住对他说。
他转身将我搂进怀中,死死地抱住,大约是被吓到了,手上也没控制住力道,这一抱我瞬间觉得嘴里翻腾出血腥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