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跃怕狗,陆非舟知道的,以前带着他去现场,施工场地尤其是建材存放处,都会拴看门大狗,见人就嚎,每每把宁跃吓得躲在陆非舟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陆非舟没少拧眉头:“它又不会冲过来,你放松点。”
宁跃怂道:“忍不住,小时候被咬过,还被追进河里过。”
陆非舟无语,把资料往宁跃怀里一放,把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肩上,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安慰。
但是宁跃感动,“谢谢”还未说出口,陆非舟就不咸不淡道:“本来就懵,别再被吓得掉链子了,又搞出一堆麻烦。”
后来宁跃看文,学会一句玻璃渣里找糖吃,他类比自己,大约就是明嫌暗弃里找一丝丝感动。
其实陆非舟没那么坏,宁跃给他开脱过无数次,是理科男的愚笨,成绩越好情商越低,或者他说得确实没有错,凭什么你被强塞给人家还要让人家在乎你的心情,再或者,有些话难听是难听,别听不就得了,是跟着他学东西,又不是谈朋友。
但是,可是,就是难受啊。
但凡宁跃能扛得住,也就不会有天台上自暴自弃的那一出了。
鸡蛋液打好,厨房里静悄悄。
宁跃看陆非舟在走神,叫他:“喂,想什么呢,当心切到手。”
想你躲在我身边的样子,也想我当时真的很差劲。
陆非舟放下菜刀,面对着宁跃,道歉的话跑到舌尖又倏地变成一声轻笑,他问:“想吃挂面还是手擀面?”
宁跃一愣,“啊?”道:“哪儿来的手擀面?”
“揉个面团,现擀。”
宁跃充满兴致:“那我来和面可以吗?”
时间走向十点钟,晚饭成了宵夜。
当两碗香喷喷的西红柿打卤面终于端上桌时,宁跃肚子都饿瘪了,他特别兴奋,拍照发朋友圈,配字:长寿面。
陆非舟看着他吃光碗底,又看他主动要求刷碗,叹慰道:“你今天变化好大,是因为去了芳满庭么?还是明天要见朋友了?”
“我什么变化?”
“嗯,变得愿意和我说话了。”
宁跃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心怦怦跳,温凉的水流都带不走他慢慢烧起来的热度,他别过脸,催他:“你回你房间去,这没你事儿了。”
陆非舟言听计从,进屋时抬起头看看那枚针孔摄像头,想,是拆了,还是再留几天?
情况才稍稍好转,还是留着吧。
陆非舟直奔阳台,天时地利人和,此刻就是这扇屏风该退场的时刻了。
陆非舟先拿起晾衣杆,转过身背对着屏风,摆动手臂找好位置,然后放下晾衣杆,一拳对着刚刚目测好的区域果断出击。
山水画应声碎裂,掉下数片塑料渣渣。
陆非舟抽回手,在临近位置再来一拳,这回直接裂到了骨架上,堪称完美。
接下来,陆非舟重拾晾衣杆,挂着一幅极其无辜的表情去厨房找宁跃,他唤:“房东。”
宁跃刚收拾完,正瞪圆了眼睛要问:“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是我。我收衣服,不小心把屏风戳了两个洞,我赔给你。”
宁跃:“……啥?”
宁跃跟着陆非舟进他屋,站到他阳台上,看着碎裂的屏风表情也碎了。
“不是,那你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大力士?”
陆非舟不解释,还是那句话:“多少钱,我翻倍赔给你。”
宁跃仍奇怪:“为什么有两个,还是这么大的窟窿,你戳一个嫌不够,又戳一个?”
为了发泄今晚的心情舒爽,以及对这玩意儿颇为碍事的嫌弃。
“没注意,吓了我一跳,一失手就又戳了一个。”陆非舟脸不红心不跳,“是塑料的,我轻轻一碰就往下掉碎片,本来只是一个小窟窿。”
宁跃无语:“那就这么放着吧。”
陆非舟:“……?”
陆非舟稳住心急:“明天早上我带下去扔了吧,买一个新的,算作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可以么?”
宁跃抬头看他:“社畜就不要乱花钱。”
说完就走,留给陆非舟一个有房人的潇洒背影,走去卫生间里准备洗洗就睡,明天还要起早床。
当晚夜深人静,不知名小虫啾啾。
宁跃抱着枕头难以入眠,越想明天越兴奋。
他放下手机,闭眼数羊,数到一百只,想吃羊蝎子火锅了。
他又睁开眼,天马行空,行到隔壁,想起陆非舟,想起要悄咪咪地把这人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不知道陆非舟什么时候才会知道,等到电话突然能接通的那一刻,表情肯定很有意思吧。
宁跃幻想着,手指一动,把名为“哥”的联系人移出黑名单。
至于微信,再说吧,而且支付宝不是挺好用么。
宁跃不自觉地笑起来,又倏然笑意凝固,看着新跳出来的短信目瞪口呆。
哥:宝贝,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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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宁跃失眠了,直到天亮才迷糊昏睡,浅眠的梦里依旧全是陆非舟。
陆非舟叫他:“宝贝。”
眼神温柔又热切,将他蛊惑得沉醉痴迷,奶油的香甜扑满鼻尖,他吹灭蜡烛,听见陆非舟说:“生日快乐。”
宁跃猛地惊醒。
闹钟在耳边狂响,九点整,天光大亮,是个清风明媚的好天气。
他去上班了吗?
他好像一直在上班,住进来的这大半个月他一天都有没休息过。
怎么这么忙啊,不知道劳逸结合吗?
心跳渐渐平稳,宁跃关掉闹钟,长舒一口气,瞪两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又捞起手机,看见那句不是梦寐的短信:宝贝,生日快乐。
“啊---!”宁跃抱着枕头打滚儿,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满屋子都是他埋着脸的闷闷哀嚎。
这到底…是什么啊!
宁跃撅个屁股拱在床头,憋气憋得脸红脖子粗,自虐似的,又突然蹦起身滚下床,打着赤脚直奔门口,拉开房门,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淡黄色的便签纸。
宁跃:
生日快乐!
昨晚梦见你摘星星,举在手里闪闪发光,要送给我。
我不记得后续了,醒来后回味许久,发觉我不只想要你的星星。
陆非舟上。
ps:小黑屋,求求了,ToT。
有昨天的前车之鉴,宁跃撕得很小心,他把纸片捧在手心窝里,读了一遍又一遍,脸红心跳,甚至有种缺氧的感觉。
虽然早就察觉出不对劲儿,可是,这性情大变到像换了个人的陆非舟真的是那个情商堪忧、让他曾备受挫败的陆非舟吗?
宁跃慢慢往阳台走去,心怦怦跳,好像有什么在乱撞一样。
阳台也有惊喜,比之前宽敞了许多,立在中间的屏风不见了,能一眼看尽整个空间。
一对哑铃,一根晾衣杆,二八大杠也没了影,被骑到公司去了吧?
宁跃幻想陆非舟西装革履英俊潇洒,蹬地两下当助跑,随后高抬腿跨上座位,晃晃悠悠,在一众小电驴和共享单车中独树一帜,多惹眼。
宁跃咧嘴乐起来,骂道:“八十块钱买的呢,还真给我扔了啊。”
洗漱换衣,穿一件白卫衣黑外套,牛仔裤配工装靴,再挎一个帆布胸包,宁跃照照镜子,还成,如果忽略两只熊猫眼,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精神小伙儿。
三个大男人重返鸢兰,用不着接机,约在伯温见。
宁跃揣着身份证去开房,他还记得下订单那晚心如滴血,一天房费顶陆非舟一月房租,但等刷卡进屋了、参观一圈了、跌进落地窗边的巨大沙发里了,宁跃觉得:值!
许扬安最先到,一见面两人就来了个热情拥抱,老半天不撒手,许扬安骂道:“小老弟,你跟哥说实话!”
怀抱松开,宁跃高兴地脸蛋涨红:“说实话,说!”
“你悄无声息这两年,是跑去当卧底了还是真吸毒去了?”
“…啥跟啥啊!!”
许扬安放下包,一巴掌招呼在宁跃肩头:“瞧你瘦的,要不是你这两眼睛还挺有神儿,我他妈真怀疑你刚从戒毒所里出来。”
宁跃瞎乐,笑得没心没肺:“吃得少想得多,我是天上掉下的宁妹妹。”
“滚你的蛋。”许扬安又把他搂怀里拍了拍,“我胖了不少吧?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
话尾被敲门声打断,宁跃兴奋得直嗷,开门就被澎澎和袁满勾肩拥抱,许扬安也跑来凑热闹,说:“真是感天动地的一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