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帆安抚小芬，“医生说姐姐已经没事了，哥哥先去看看姐姐醒了没。等姐姐醒了，你再进去看姐姐好不好？”
小芬抹了抹眼泪，然后乖巧地点点头。
等到谢一帆进去的时候，姬锦媚已经基本清醒了。虽然身上仍旧没什么力气，但心里却隐约已经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见谢一帆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想。
“我……”她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涩得不行，谢一帆见状，忙去给她端来一杯温水。
姬锦媚靠在床头，慢慢喝完水，这才看着谢一帆，问：“孩子，是不是……没了？”
谢一帆见她面色平静，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得多，这才点点头，“你……早就知道自己……”
姬锦媚轻轻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她不确定。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她倒真的希望自己是从始至终毫不知情。
可毕竟是自己的身体，且又有一些征兆，比如，突然嗜睡和经常浑身酸软乏力，虽然她从来不怎么记自己的月事，但似乎也的确是很久没来了。
那个念头其实也在她心中闪现过几次，但她因为害怕，加之最近在同庄明皓冷战，她根本就不敢往深处想，或者说不敢去面对那种可能，便任由自己将其忽略了。就像鸵鸟将脸埋进沙子里一样。
如今事已至此，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怨不得任何人。
卅肆
姬锦媚拜托谢一帆跟所有同事说，这件事麻烦替她保密，尤其是不要让小芬知道。然后，这才让他叫小芬进来。
好在大家都是在医院里待了那么多年的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小芬进了房间，忙凑到床前去看锦媚。
小芬看着锦媚惨白的脸色，眼泪瞬间又在眼眶里打转，“锦媚姐姐，你好些了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如果我们早点回来……”
姬锦媚听到这里，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小芬，姐姐没事。姐姐只是流了一点血，受了一点小伤。医生都已经替姐姐处理好了，姐姐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
“真的吗？”小芬抹着眼泪问。
姬锦媚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当然啊！你忘了，姐姐的同事们可都是很厉害的医生！还有姐姐摔倒是姐姐自己不小心，这不是小芬的错，知道吗？”
姬锦媚说完，这才注意到小芬的外套都已经濡湿了，不禁为她对自己的这份心，感到十分动容，忙道：“小芬，你先去把湿衣服换了，不然该要感冒了。”
小芬点点头，“锦媚姐姐，那我换了衣服再来找你。”
“好。”姬锦媚也笑着点点头。
等到张叔夫妇回来知道这件事以后，姬锦媚也同样叮嘱他们，不要让小芬知道。
张叔觉得很是歉疚，一直同锦媚道歉，毕竟锦媚是和小芬一起出去捡柴才出的事，还是出了这样的大事。
谢一帆在一旁看着锦媚笑着跟张叔说：“张叔，你千万不要再跟我道歉，那样我就更不好意思了。今天是我自己逞能要去的，结果却这样没用。再说了我才是成年人，今天小芬和我出去，如果是小芬有什么，那我一定万死难辞其咎；但如果是我有什么，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小芬的责任。”
后来，张叔他们还是现杀了一只老母鸡给锦媚炖汤喝。
小芬小心翼翼地将鸡汤替锦媚端到房间里，锦媚见状想下床去接，小芬忙道：“锦媚姐姐，你就这样躺着吧，我给你端过来。”
姬锦媚知道小芬现在是巴不得能替她做些什么，便也由着她了。
谢一帆吃过晚饭后，也又跑来看锦媚。
姬锦媚看着他急急忙忙进门的样子，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动容。她喝完鸡汤，小芬将碗收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姬锦媚看着谢一帆，真心实意道：“谢医生，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抱歉，现在才有机会跟你说。”
谢一帆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的锦媚，心里却觉得更加担心。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再怎么难过悔恨都没有用了，但锦媚自知道孩子没了以后，连一丝难过的情绪都未曾表露，甚至还笑着宽慰所有想要安慰她的人，这也实在是有点太反常了。
“你真的没事吗？想哭就哭，别压抑着自己。”
姬锦媚笑笑，“现在哭也没用了啊，还得让大家想办法来安慰我。今天本来就是我自己逞能才会这样，我可不想大家再为了我感到愧疚难过。是我自己的错，我自己必须要接受这个结果。”
谢一帆听她这样说，觉得有些难受，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锦媚，“那个……锦媚，这件事你不准备告诉孩子的父亲吗？”
听到这句话的锦媚，低着头的锦媚，瞬间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谢一帆见状，突然觉得有些慌，忙走到她近前，“锦媚！”
姬锦媚在他的手触碰到自己以前，抬起了头来，对着他淡淡一笑，“多谢你提醒。虽然孩子现在已经没了，但这件事我知道还是必须要跟他说的。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谢一帆听闻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
谢一帆走了以后，一滴泪瞬间从锦媚眼中掉落，滴到了手机屏幕上，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明皓。
姬锦媚看着那个名字犹豫了好久，最后终于还是一狠心按下了拨号。
那头竟是马上就接了起来。
但两个人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姬锦媚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带着鼻音轻轻喊了声，“哥哥～”
庄明皓的心在这声“哥哥”里猛地一颤，便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他听出她的声音不太对劲，忙柔声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姬锦媚听到这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抽泣的声音更大了些。
庄明皓感觉像是被人一把揪住了心脏似的，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斩钉截铁道：“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来找你！”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的哭声便更明显了。
姬锦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庄明皓的声音以后，她刚刚伪装起来的那些坚强和若无其事都通通土崩瓦解，觉得自己瞬间脆弱得像是一块一碰即碎的玻璃，“哥哥，你快点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庄明皓没有告诉锦媚的是——其实，他现在已经在去找她的路上了。
他找人查了一下，他们那支医疗志愿队今年大致的路线。他本来想着，虽然没办法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到了哪里，但是沿着那条路线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慢慢找着去，也总能找到她的。
因为心里还是在同她置气，所以没有选择直接问她。
但他又何尝不想她。想看看她这段时间是瘦了还是胖了，是快活的还是像他一样不快活。
收到锦媚发来的定位后，庄明皓更是一点儿也不敢耽搁，日夜兼程地赶路。
虽然她没有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够感受得到，她似乎很不好。
第二天，整个医疗队的其他人，一早便聚集到了锦媚的房间里。因为原本早已计划好今天一行人将要赶往下个村子，但现在锦媚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跟队，所以一行人便到她房间来里商量接下来的调整方案。
姬锦媚自然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打乱整个团队的计划，便道：“大家不用管我，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只是真的很对不起大家，我不能再同大家一起走了。”
和锦媚一个小队的一个护士问：“锦媚，你一个人留下来，真的没问题吗？”
姬锦媚知道大家都担心她，而且毕竟大家是一起出来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对她有着某种责任，便笑着宽慰道：“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而且，我昨晚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他们会来接我的。”
大家闻言，这才放心了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谢一帆突然问：“他大概多久能到？”
姬锦媚愣了愣，然后才说：“大概需要两三天吧。”
谢一帆闻言，当机立断，转头对着其他几个同事道：“那你们今天就先走吧，我留下来照顾锦媚两三天，等她家里人来了，我再来与你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