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18)

作者:咸蛋黄奶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骆阑笙犹疑着,慢慢举起了笔刷,刷头裹了层墨青,盘旋在画布上方,迟迟没寻到合适的着陆点。

凝神间,手背被裹进了一片温软,一只手从后方轻覆而上,贴着他的手背,伸直了指尖去够他蜷起的关节。

调整完角度,与他握住同一支画笔,引导着笔尖轻盈降落,留下第一抹痕迹。

“放松手腕。”

宋琏之躬着腰,半个身子缩在他与画架之间,露出精致的侧脸线条。

骆阑笙心神一晃,手指也卸了些力气,全凭宋琏之拿捏操纵,像易主了一样。

“我中午听李嫂说,你不爱吃甜口的。”

“是这样吗?”

宋琏之点涂着细窄的缝隙,语气平淡,似乎仅是随口一问。

“嗯。”骆阑笙诚实应道。

他自认性子好强,做任何事都不愿落了下风,被人瞧见笑话,更不论自己的心上人。

宋琏之状若无意地诱导,骆阑笙便渐渐投入其中,专心致志地配合他运笔,无暇去过多地思考问题。

“那怎么把我送的都吃了?”

“你给的自然不同。”骆阑笙随心而答。

这样的回复早在他意料之中,但切实从骆阑笙之口得到了确认,心头又抑不住冒出一点雀跃。

宋琏之侧过身,睫帘轻颤,面不改色。

他握着男人的手,把笔刷移进笔筒里,涮干净软鬃,在浓郁的姜黄色中滚了一圈。

“你喜欢我什么?”

他轻声问,心里砰砰的,周遭的碎响也听不见了。

时间的沙漏簌簌流动,有岩砾混入其中,堵住了狭孔,上层的沙流失去泄渠,在缄默中越积越深,逆向漫涨。

涨得他心口发闷,两耳嗡鸣,笔尖抹错了位置,姜黄与墨绿生硬交接,拖出一记暗沉沉的痕。

骆阑笙慢慢地想,脑海里先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庞,再是一个瘦削颀长的背影,斜倚横栏边,独沐月色中。

他望向身前那人,看了又看,怎么都瞧不够似的,心里藏着说不尽的柔情,开口却讷于言辞,只苦自己嘴拙。

“全部。”

宋琏之容貌姝丽,风姿绰约,可骆阑笙却偏爱他皮囊之下流于世俗的心。

他觉得宋琏之可爱极了,娇蛮任性是可爱,口不称心是可爱,色厉内荏是可爱,山呼海啸那般的可爱。

他的灵魂是霜与火的结合,霜雪成冰,冰寒彻骨地封缄情欲,火焰熔浆,滚烫热烈地呼唤爱情,两极相融,冰火交织,化腾出阵阵水雾,虚无缥缈地掩隐了一切心迹。

骆阑笙隆冬啮雪,盛夏吻火,用他的热忱和温柔悉心浇灌,在灰烬的余温中埋下种子,寒消暑褪,冰封的土地逶迤龟裂,终而破出千万朵怒放的玫瑰。

“没诚意。”

宋琏之嗤笑,耳目也清明了,心口的滞涩感消失殆尽。

他蘸了蘸颜料,脖子转向男人,正迎上一个湿润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他的颧骨。

他怔着不动,男人便垂下头,亲了亲他的鼻尖,流连至他的唇角。

像吮吸一朵极娇嫩的花,花汁和花蜜要细细地尝,咂摸无味了才好去含生嫩的蕊,用唇舌去拨,去软热地裹。

下一瞬间,宋琏之放下了笔刷和调色盘,旋过身子,面对面地跨坐在他身上,抬臂圈住他脖颈。

“我脾气这样坏,你也喜欢?”

“喜欢。”骆阑笙不假思索地答道,双眼明亮坚定,像燃起浓烈的火海,一举将他包抄拿下。

宋琏之心念流转,忽而捧起了男人的脸,凑上去吻那张凉薄的唇。

唇面相贴,他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舌头,猫儿饮水般地舔弄。

骆阑笙眼神一暗,扣住那人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叼走撩拨的软舌,慢慢地加深了这个吻。

飘窗外秋风拂过,凉气初起,窗内躯体叠重,春意融融。

胡闹了一下午,宋琏之在浴室里冲了澡,身子情迹斑驳,又被热水泡出一层藕粉,若有若无地散着水汽。

他随性地披上睡袍,松松系好腰带,罩了条毛巾往卧室走。

他擦着头发坐上床沿,躺在里侧的人跟着坐起来,和他挨在一块,又把高挺的鼻梁凑到他颈间,色气地嗅了一下。

“好香。”

宋琏之赧然,抬手拢了衣襟,又悄悄挪了挪屁股。

骆阑笙知觉敏锐,一把扣住了纤细的腰,牢牢地卡在虎口。

“现在才知道羞?”

耳畔响起一声低笑,调子慵懒而愉悦。

“刚刚勾引我...”

“咳咳”宋琏之连忙捂住男人的嘴,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后天有空吗?”

骆阑笙口不能言,只好点头示意。

宋琏之想到接下来要讲的,忽然换了副神情,无精打采的。

他松开手,把身子转了回去,用毛巾轻轻搓着头发。

“其实,我这几年都在捐助一个公益组织。”

“他们,他们...”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不过临场却换了新的。

“他们后天会去福利院做义工,我想去帮忙。”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宋琏之将脸藏在落下的毛巾后,声音陡然变得轻快起来,刻意而生硬。

骆阑笙忽然生起了一种怪异的痛感,仿佛玫瑰的细刺扎进心口。

他想痛快拔了那根刺,却又本能地不敢触碰。

作者有话说:

攻略进度85%]

第十五章

“面对不断爆出的儿童性侵案件,我们除了发泄对施暴者的不满和愤恨之外,更要反思儿童性侵案发生的背后原因。”

“根据统计显示,儿童性侵案中熟人作案的比例高达85.78%,犯罪嫌疑人利用自己熟人的身份,更容易接近受害者并取得信任,再加上父母也不会轻易质疑,导致性侵案更容易发生。”

“近来频发的性侵案中,作案熟人往往是受害儿童的亲属,教师......”

车载电台刚播送完一起社会新闻,此刻到了总结陈词的阶段。

事发于前几日,某个幼儿园的男童遭到教师猥亵,下体出现了程度不明的撕裂,幸而男童的家人及时察觉,并且立即报了警,目前双方正在交涉当中,处理结果尚未公布。

主持人口齿伶俐,陈词滥调讲得条理分明,最后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谴责和愤慨,既不显得冷漠,又维持了体面和稳重,业务能力相当出色。

可宋琏之听着却觉得伪善。

这些没有经历过灾厄的幸运儿,忘性大,耐性又少得可怜,他们的共情能力实在有限,一旦事件陷入胶着,偃旗息鼓的人永远占压倒性的大多数,他们逞够了口头正义,便识时达务地赶向下一场祸事,继续把悲天悯人挂在嘴边。

而那些痛苦的画面却要刻在受害者的脑海里,被重温,被垂询,被存储在某个角落,然后某天蛰伏而出,将他们抛落下情绪的高峰,看他们无助崩溃地匍匐于地,拼命捡起碎片往残破的身上拼,周而复始,无尽折磨。

车窗贴了层深色的遮阳膜,光线难以穿透,宋琏之慢慢倾斜身体,将脑袋抵在车窗上,汲取一点阳光炙烤出的热度。

他抱着手臂,打了一个微弱的寒颤。

下一刻,一只大手环住了他的肩膀,轻巧地将他推向了相反的方向。

宋琏之反应不及,后背撞上一个结实宽厚的胸膛。

“别磕坏脑袋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骆阑笙调整好坐姿,示意他往自己肩上靠,“离福利院还有段路。”

“累了就先睡一会,到目的地我会叫你。”

宋琏之敛神定息,缓缓抱住男人的腰,把脑袋搭在他肩窝,用脸轻蹭一下。

“骆阑笙,我冷。”

闻言,骆阑笙果然搂紧了他,又吩咐司机调高了空调温度。

“等我一下。”

男人抽出胳膊,不知从车内何处拽出一条薄毯,单手抖开后盖到他身上,再重新将他抱进怀里。

“还冷吗?”

宋琏之摇了摇头,与他挨紧了一些,像只昏昏欲睡的树袋鼠。

“那睡吧。”骆阑笙拨开他额头的碎发,柔声说道。

毛茸茸的墙里,是绝对的安全与牢靠,他依偎着他的暖源,骨缝渗出的寒意被渐渐压制下来。

宋琏之把脸贴上他的胸口,任心跳声震透耳膜,慢慢垂下了眼帘。

九岁那年的夏天,宋琏之做了一场横贯他整个少年期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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