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镛思想斗争过后,实事求是的给余仲59分。因为他认为事情一码是一码,余仲是弟弟,但不代表可以打破原则,得到平时分。
况且他想给余仲一个教训,逃课决不允许。不仅如此,他曾和专业其他老师沟通过,余仲还曾上课期间,走到走廊接打电话。
徐仲镛缓了缓,带着几分无奈和低落,几分情况说明,“二哥就在运河边,你要不要过来?”
徐伯镛神经当即紧绷起来,虽然堂弟只说一句话,但他足以意识到问题严重,余仲刚节节溃败般的跑出去,现在在运河边能干什么?
“你在哪里?”徐伯镛问,语气焦急。
“你从学校侧门出来,越过巷子就能看到我车。”徐仲镛答,颇有几分严肃气息。
“等我。”徐伯镛毫不迟疑,当即赶往运河边。
先看到徐仲镛停在马路边上的车,继续往前走,还没到车边,视线里绕过河边树,徐伯镛看到远处坡下,站到河边的余仲。
由于沿河绿化带太宽,徐伯镛只能看到余仲仰头望天背影,看不清更多。
余仲这样子,任谁看,都会联想到要跳河。
情况紧急,徐伯镛立马想跑过去拉住余仲,不管是不是要跳河,离岸边远点才放心。
这时,他被跳下车的徐仲镛伸手拉住。
“哥,你去他会没面子的。”徐仲镛提醒的说。余仲现在的形象,不用走近看都知道很不像样子、很惨,肯定不想被人看到,尤其是他们。
二十多岁的男生,哪有不好面子的。
徐伯镛理解,但又忍不住担忧,“我怕他一时想不开。”他现在被拽住在原地,仍旧跃跃欲试。
徐仲镛担心明显比徐伯镛轻一些:“我们在这看着他,给二哥点时间缓缓。”
徐伯镛心理衡量,他们跑到余仲那一百米左右,用不上30秒,余仲如果跳下去,跑过去救也来得及。
他听徐仲镛意见,远处看着余仲。
两个兄弟里站在车旁,同样望着远处,徐仲镛问:“哥,分数还能改么?”
“不能,教务系统今天刚关。”徐伯镛答,仿佛给余仲59分没一点悔意。
“您真是居庙堂之高,不懂百姓之苦。”徐仲镛讽刺意味十足,刻意提到的“您”,更是让人不舒服。
徐仲镛又说,“他挂一科,这学期奖学金就拿不到,后面励志奖学金、勤学奖学金、学院、学校、省级、国家级……所有奖学金都拿不到。”
徐仲镛加重解释:“钱对于他远比你想象的重要,否则干嘛拼命打工。”
顿了顿,又说:“当然,钱可能再想办法。但他挂一科,就得不到优秀毕业生,更得不到保研名额,以后推优选拨他都会因此失去机会。”
徐伯镛这才想起,恍然大悟一般,在H大,除了创业,其余所有评比、推优都和学习成绩挂钩。学生只要挂科,所有评比都没资格参与。学习,是H大对学生最基本要求。
更何况,徐仲镛说到保研提醒了他,余仲下一步该怎么办好?
他原本想和余仲聊这个问题,但总是和余仲无法聊起来。而且,他心理默认,余仲毕业后读硕士、读博士继续读下去,只是是否出国深造、去哪一个国家深造需要沟通,根本没想过余仲硕士都不读情况。
刚才意识到,余仲能不能读研究生,都是问题。
徐伯镛烦躁的换了条腿受力,“是我疏忽了,但是这和他挂科没关系,保研不成可以考研;本科不能优秀毕业生,研究生可以是优秀毕业生;况且他没那实力,优秀强加在他身上也是个累赘。”
徐仲镛摇摇头,无可救药一般的说他哥:“论偏执,二哥是得管你叫老师。”
“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想补救办法。”徐伯镛解释。
徐伯镛徐仲镛关注着远处余仲,不知道因为什么,余仲狂吼一声,吼了许久。之后突然蹲下,抱拢双腿,低下头埋藏在胸腿之间,整个缩成一小团。
余仲的突然举动,让远处岸上兄弟俩紧张许多,差点跑过去。
“他哭了。”徐仲镛先稳住脚,停下说。
余仲的后背起起伏伏。
徐伯镛心理升起一股心疼,余仲曾在他面前红过眼眶,但眼泪从没下来过。
即使吵得再狠,即使骂得再凶,即使他打了他一耳光,余仲都坚强的挺过来。
可,今天,这样坚强的余仲,却对着河水哭,对着天空吼破嗓子。
余仲缩成一小团,看上去是那样孤寂、落寞、凄凉、颓败、无助,让闷热的七月,心竟然升起凄凉。
徐伯镛心理清楚,都是因为他。
本来不是这样,他是想让弟弟过的更好,过的更快乐,学到更多,更有底蕴,更有自信的。
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
余仲一个人,站在运河边,仰望天空,这是他的秘密基地,痛了累了总会想到来这释放。
余仲只觉得,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拼命的摆脱徐家,把余家当成家。
结果在他和徐家抵死抗衡时候,他自认为的家人,余家背叛了他。
开始,余家大姐劝他和徐家认亲,他认了;
后来,余家大姐想他和徐家搞好关系,他没做;
随后,余家大姐私下和徐家联系,希望以后徐家给黄赫晧安排工作。
这些,余仲不是不知道,但他,只能劝大姐少联系徐家,警告徐伯镛别没事找事。
后来,他的父亲也私下和徐家联系,拿着徐家钱娶妻。
仿佛是战争中,被叛徒出卖一样,而且一次又一次。
现在,因为这两万块,和徐家再也纠缠不清。
他曾想,无论徐家有权有钱,他都永远不会为权为钱妥协。
可偏偏一切不由人。
要志气要不成,要骨气更要不成,这种感觉太过难受。
徐家,是他逃不过的,别人以为的富贵,对他来说是劫难,他无法再接受抛弃他的家庭,无法接受自私的徐家。
他不是皮球,徐家不要他时候,便扔给别人;徐家要他时候,他便过去。
对于余仲来说,最大的精神解脱是沉浸在书海里,书里没有对他的指指点点;书里没有衣服鞋子好坏攀比;每次考试,书还能让他体会到付出得到收获的快乐;书也是公平的,学习就能拿高分。
他多么希望能继续学下去,保送研究生,是他早计划好的事情,他最爱读书了。
可偏偏,这也不再行。
谁能理解,一个人躲走你最爱的感觉;在你计划好事情上横叉一杠,掐断前方路感觉。
余仲曾想过,余父需要养老,需要花钱看病买药,他肯定是没时间没精力考研,但如果能保研,他可以边打工边供父亲和自己消费。
而且,保研余家还能理解,是国家让他继续读下去;如果是考研,余家不会理解,只会认为他自己想读下去,会认为他不顾已经老了的父亲生活问题。
他是余家养子,余家早就不同意他读书,上大学还是高中校长和村长一起给余家做的工作。
养子,早毕业早能给余家回报。他继续读下去,余家只会认为白养他,村邻对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只会更胜。
余仲望着乌云,上面的乌云似乎也在说,不要读了,工作吧,你应该懂事,应该考虑多挣钱给父亲养老,你不能做白眼狼。
可他明明,那么舍不得。
但不这样,他现在上哪里找条件多挣钱,回报余家、孝顺父亲、继续读下去呢?
余家等他回报、父亲等他养老已经等不及了,而且父亲的年龄也不允许再等他读下去。
以前,他努力学习,每学期的奖学金能解决学费,打工能解决父亲需要和自身生活。
如今挂科,余仲想到大四学费,想到父亲医药费,想到每个月要给邢桂琴500块钱,他都不知道还要打几分工,能解决这些问题。
他确实需要工作,生活压力不允许他眺望诗和远方,解决眼前温饱、父亲病患才是最迫切的。
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
这是他的命,半点不由人。
可他,就是很不甘心。
余家的事,养父的事,徐家的事,钱的事,后妈的事,挂科的事,工作的事,自己最爱学业被掐断的事……余仲仿佛是气球,撑爆了。
他望天长鸣,吼叫声超破他嗓子极限,持续许久许久,直到嗓子哑了,再也吼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