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耳光声;
“伯镛”,徐父的急迫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徐父本是叫住徐伯镛,但终究慢了,余仲毫无防备,左半边脸肉眼可见变化。徐伯镛这一巴掌,是全身血气没有丝毫控制,完全愤怒中甩下。
“呵”,余仲仿佛对这个世界更失望,脸上的红印似乎都在嘲笑他,为什么生而为人。
这一巴掌之前,他还有愤怒可言,这一巴掌之后,余仲反而冷静下来,他干嘛要和他们争辩呢,不值得。
余仲,除了冷眼,他没有更多情绪。
徐伯镛刚刚被余仲气恼,面对余仲说并不希望父母生下他时,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更别说余仲后面的话,哪有为人子女可以那样说父母的?
他右手掌隐隐作痛,看着余仲脸上肿胀起一条条红道子,徐伯镛有些懊悔,刚太冲动鲁莽了。
“对不起。”徐伯镛认真的说。
“呵”,余仲仿佛哀莫大于心死,他毫无焦聚的看向前方,声音清冷,语速平缓:“你们能给我的,也只有这么一句‘对不起’,一个能让你们安心,让你们良心得到解脱,却对我二十多年人生毫无意义的‘对不起’。”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们。”最后,余仲平静无波的说出这句话。
余仲走了,没有爆发的脾气,没有愤怒的情绪,可明明,那是遮挡不住的哀伤,是万般无助下的平静,是长久压抑下练就的习以为常,是对生而为人的失望。
徐伯镛无法理解,余仲怎么能那么平静,却说出那样刺人的话。是利刃刺入心脏般痛,是大斧砍掉手臂般伤,是万虫叮肉般疼。
弟弟的眼神让他窒息,弟弟的神情让他痛苦。
弟弟的转身和离去,让他心也跟着走了,竟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爸,他平时不这样。”一阵寂静过后,徐伯镛解释着。徐伯镛以前和徐父说的是,余仲和他还有情绪,但是基本沟通没问题。
今天看来,显然不是。
“你辛苦了。”徐父说:“让他发泄一下也好。”简单的呼吸里,包容着两个儿子的一切行为。
徐正有同样心痛,同样落寞。小儿子最后哀伤无助状态,一如让他军人当俘虏般羞辱,不是肉 | 体,而是把他精神折磨至灵魂深处。
小儿子毅然决然的离去,更是要抽他走筋骨,摘掉他五脏,痛到极致。
这一切告诉他,他是一个如此不合格的父亲。
他心理流淌着血,但,坚强于他,无外乎任何情况下的冷静、理智。
***
徐仲镛有点尴尬,他被吵醒,醒来时刚想走出去,结果感到气氛不对,静一听才知道,外面杠起来。
出去不是捣乱么,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他就这样成了趴墙跟之人。
这时,外面安静,徐仲镛走出来,笑了笑:“大伯。”又转身,对着徐伯镛:“哥。”
“还不认识余仲呢吧?”徐父问,一点没在意侄子有听到多少。
大伯没硬要求他称呼二哥,徐仲镛却先表明态度:“是我没找二哥。”
脑速比5G更10G的徐仲镛,静静的摸着兜里二百块钱,轻松的说:“哥,等二哥过几天好了,我找二哥聊聊。”
在他口里,仿佛简单得很,不就是和人聊会天的事。称呼着“哥”,确是说给大伯两个人听。
“多带他出去玩玩。”徐父说道。徐仲镛擅长的,正是余仲缺失的,让他带带余仲也好。
“好嘞,大伯。”徐仲镛爽快答,转头又对徐伯镛挑眉,“哥,这可是大伯让的哦。”
徐伯镛总是认为他不务正业,今好像找到说理地方。
徐伯镛没在意这些,他看着桌角的三个钥匙,想到余仲那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想到余仲性格,他突然很担心。
“他能搭理你就行。”徐伯镛提醒。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这句话好像是魔咒,徐伯镛竟在脑海里无限循环起来。
最后一稻草
小时候,余父给余仲自定义的生日,农历六月初六。
今年生日,农历转换成公元日历,正好是7月15日。
余家人节日仪式感不强,更不会在意余仲自定义的生日,因此余仲自小也不曾庆祝过。还是大学寝室里,会在某个室友过生日时候,出去大餐一顿算是庆祝。
由于余仲今年生日刚好暑假,寝室只有他一人留校,因此今年生日更显清静。
姐姐身份和母亲身份,最大的不同,可能是余大姐会因生日给黄赫晧打电话,却从不曾给余仲打过电话。
所以,现在余仲看到手机来电显示大姐电话,他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大姐。”余仲尽力维持的平静声音,没一点高兴。
即使大姐这个电话是送生日祝福,余仲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面前电脑屏幕正显示考试成绩,余仲,《海洋化学》——59分。
余仲刚看到这个成绩,他现在都是懵的。
余大姐没听出余仲异样,她心理有事,不吐不快,不问不明:“青山,你怎么让你哥给钱了啊?”
一种不好预感涌上心头。
余仲不明所以的问:“什么?”
“你哥给我老叔打了两万块钱,现在那钱都到邢桂琴两个儿子手里了,一个儿子一万,不是你让的么?”老叔,余父。
“不是,大姐你听谁说的?”余仲从座位猛地站起,不可置信的问。
“现在全村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余大姐说道,她也急得不行,又抱怨似的说:“我正往你家那走,去问问怎么回事,这事怎么你们爷俩都没和我说啊。”爷俩,余仲和余父。
村里没秘密,再隐私的事情,在余家村里也很快会传开。
余大姐是刚听别人说这事,她很震惊,于是边火急火燎去找余父,边路上给余仲打电话。
余仲更不知道这回事,但稍一想便知,邢桂琴大儿媳打电话找他闹,没要到钱,就去找他爸闹,或者让邢桂琴给他爸施压,他爸又怕黄亲,又娶妻心切,所以肯定更加千方百计的筹措钱。
“我爸有徐伯镛电话号?”余仲问。
“有啊,徐伯镛走的时候,给你爸留下过,说是万一你有紧急事情方便联系。”余大姐解释。
说到这里,余大姐也反应过来。
余父再千方百计筹措钱,周边人有她在,余父也筹措不到,最后肯定是想到徐家了。
余大姐很是懊恼,后悔极了,“哎呀,我没想到老叔留电话号能干这个用,早知道我把电话号拿走啊。”
“我爸怎么能这样!”余仲震惊、无奈、背叛,种种感觉冲击他。
听到余仲的话,余大姐反而气消几分,她忙着安慰:“也不一定,我问问再说。”
“我给我爸打电话。”余仲说。
余仲急了,这些年从未有过的匆忙慌张,余家怎么能要徐家的钱?
余父电话刚接起,余仲便问:“爸,你给徐伯镛打电话借钱了?”
“啊”,余父声音仍旧慢腾腾,他说话也快不起来,“他给我的。”不是借,是徐伯镛给他。
余仲要疯了。
“你怎么和徐伯镛说的?”余仲问,声音带着急迫和不解。
“他上次来家里就要给我钱,我没要啊,这次就给我打过来。”余父解释。
同一件事,不同人说法不同,但都会偏向于自己面子。上次徐伯镛去余家,在余大姐硬往回推下,徐伯镛没能将两万块现金留给余父,在余父口中,便说成“他没要这个钱”。
但这些,余仲明显不想在意,他自动过滤忽略。
他痛心疾首的问:“爸,你怎么都没和我说啊?”
“啊”,余父慢腾腾的话,更加支支吾吾,“我就是,给他打电话聊会,是他要给钱。”
这还成了徐伯镛的不是,是徐伯镛非要给他钱。
有余父刚为面子说“他没要这个钱”的经验,这次,余仲当然不全信余父,他不用想也明白,他爸打电话给徐伯镛说钱的事,徐伯镛便顺应给钱,并网上转账过去。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时候,余仲也不想戳穿他爸谎言。
他眼睛冒火,不知道说他爸点什么好。
仿佛是父子多年默契,余父感受到儿子不满,电话这头解释:“这钱,我现在不要,他过两天也要来咱家送过来。”徐父证明似的说:“他说过几天不忙就来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