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良心里这个气呀,心说你吃饱喝足才知道我们忙了,也知道谦让了,这是人做的事吗?曲怀忠此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看正屋墙上的石英钟刚刚指向三点一刻,时间还来得及。几个小伙子赶忙骑上自行车,把他们送到村西头的公交车站牌候车点。送人的小伙子们也是一心惦记着回来喝酒,晚上还要闹洞房呢,等不及公交车来把客人送上车就返了回来。
“送客”一行人只好孤零零地站在村头冒雪等公交车……
亲家翻脸
曲怀忠忙里忙外一整天,半个身子都麻木了,说实话他真正紧张地是昊富姥姥家这一桌酒席,妻子离家出走几年来杳无音信,两家亲戚没少闹别扭。按说结婚是大事,昊富从小和几个舅舅关系也很好,曲怀忠还是提着一颗心,还好,几个舅舅表现得通情达理,很给昊富面子,尽管在邻居家坐席,也没有出格的怨言和怪话,加上天气不好,时间不长就酒足饭饱打道回府了,曲怀忠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农村人家举办婚礼也真是不容易,本来物质匮乏,礼数规矩又多也太过讲究,该请的不该请的请了不来的不请自来的都要盘算清楚,七碟八碗鱼肉荤腥先后次序一点都不能出错,面子这时候比内容重要。新郎要准备几套衣服几大件,新娘要准备几套被褥暖瓶洗脸盆,一切都要计划的明明白白,从准备到完婚能把新郎新娘忙个半死。也好,农村的离婚率远远低于城市离婚率,应该跟农村结婚过程太繁琐有直接关系吧?
天空也黑了下来,雪花却还在漫天飞舞,一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庄里乡亲流水席吃的也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两桌了,款待本家的长辈和答谢来帮忙的人了。很快最后两桌酒席摆了上来,并且摆在了正屋里,众人按照辈分年龄大小落座后,开始热热闹闹地划拳行酒令喝酒,曲怀忠爷俩高高兴兴地陪着众人喝酒吃菜。彩云彩凤陪着吴霞在里屋床上坐着,一边吃着喜面一边闲聊,吴霞满脸含羞,一边听着昊富的动静怕他喝醉酒,一边期待着晚上的洞房花烛夜。
正在兴头上呢,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阵寒风一群人夹着雪花就闯了进来,众人愣神的功夫,曲怀忠错愕之中连忙站起来招呼,“亲家,咋了?咋回来了?”
“车没来回不去了……”
“送客”们顶风冒雪站在村西口公交站牌下,一直等到天黑公交车也没来,浑身上下冰凉冰凉了,吴霞的叔叔心里这个气呀,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回来,商量找车再送回去。进门看到一家人热火朝天热热闹闹兴高采烈得正在吃着喝着,自己浑身可是冒着寒气呢,酒往上涌一股怒火就冲上了脑门,终于忍不住一句话没说完就掀翻了一张桌子,“叫你们吃……”
汤汤水水立刻就撒了一地,众人一阵惊慌却又像庙里的泥菩萨一样站在屋里一动不动,一屋子的人开始鸦雀无声,卫国最先反应过来,急脾气爆发起来,他本来靠门口坐着呢,一伸手就拉灭了电灯,趁着漆黑一片照着吴霞的叔叔就抡起了拳头,打架的劝架的一场混战可就开始了。
最后鼻青脸肿的吴霞的叔叔,拉着哭哭啼啼不知所措的吴霞扬长而去。曲尽人散,曲怀忠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气醉了,躺在床上死人一样酣睡过去。昊富一个人躺在新房里冰冷的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经过两年多时间的爱情长跑,终于把吴霞娶进了家门,多高兴的一件事啊!本来高高兴兴得婚礼喜庆场面,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害得自己洞房花烛独守空房,刚过门的新媳妇哭哭啼啼回了娘家?
第二天早上昊富起来依旧头晕脑胀,站在门口看着一院子一摞一摞待清洗的杯盘碗碟不知所措,曲怀忠已经早起来站在门口看着他,“昊富,这事得你自己解决了,你可要想明白了,怎么做我都支持你,我就一句话: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说完潇潇洒洒转身出门遛早去了。
来到北屋,彩云彩凤已经上学去了。昨晚上一地的汤汤水水,两个懂事的妹妹已经收拾干净了。昊富机械地吃完了留在锅里带有余温的饭菜,满院子杯盘碗碟都是借左邻右舍的,那年代谁家也没有多余的东西,总得先洗刷干净还给人家吧昨天晚上他也想清楚了,吴霞一定会回来,一定要去把她接回来,总不能让她回来还要面对一院子的杯盘狼藉触景生情再伤心吧?
昊富脑袋木木得像个机器人一样劳动了一天,总算把杯盘碗碟洗刷干净分门别院收拾齐整,每户碗里放了一包喜糖两盒喜烟,登门致谢一一归还。大婶大妈们都用爱怜的目光看着这个没娘的孩子。
晚上昊富又是一个人躺在新房里冰冷的床上,开始考虑明天如何去接吴霞回来,该怎样跟白吴氏讲明白?还要面对吴霞的叔叔婶婶,请求他们原谅,可是原谅什么呢?原谅不原谅都要接吴霞回来,吴霞已经是他的媳妇了,一定要承担起照顾她爱护她保护她的责任。
昊富一开始想到让新亮陪着一块去,前天晚上打完架新亮走之前告诉他,可以再找厂里的车陪他去一趟。想来想去昊富还是决定自己去,想不透吴霞的叔叔会怎么样对待他,会说出多么难听的话来,会有多么尴尬的场面等着他去面对。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家务事,自己已经是光屁股推磨__转圈丢人了,不能再让新亮跟着去牺牲尊严。
早上醒来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苍穹了,空气寒冷,可是阳光照的到处暖暖的,彩凤彩云已经吃罢早饭上学去了,昊富麻利地吃完早饭收拾好了碗筷,推出自行车,看着蹲在屋门口抽烟的曲怀忠,“爸爸,我接吴霞去了?”
曲怀忠抽着烟卷,静静地看着儿子,“去吧,跟他们好好说话,吴霞这孩子不错,已经是咱家的人了,咱不能对不起她。”又看着昊富一身的油腻衣服,“你换上新衣服再去啊。”
昊富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邋遢打扮,又想起来彩云彩凤警告他的话来,“人靠衣服马靠鞍”,赶忙回房换上新衣服,穿上新皮鞋,周身上下收拾利落,器宇轩昂推着自行车出了大门口。一抬头眼前一道美丽的风景彻底惊呆了他,他那漂亮得新媳妇__吴霞,一身红衣红妆,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袱,羞答答地就站在他的眼前,昊富擦擦眼睛,真的是吴霞站在门口在羞涩地看着他,昊富惊喜地扔了自行车就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小伙子,多大号的?
那天吴霞被叔叔胁迫回了家之后,在奶奶屋里一整夜都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叔叔冲着白吴氏发了一顿无名火,大骂昊富一家人不通人情,接着叔叔婶婶一起又对白吴氏百般示好,让她劝说吴霞跟昊富离婚和吴环结婚,亲上加亲。
白吴氏年龄大了耳聋眼花,一会儿听清楚一会儿又听不清楚,一会儿明白一会儿又揣着明白当糊涂,一家人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最后吴霞的叔叔和婶婶失去了耐心也实在熬不住了,就嘱咐吴环看着吴霞不能出门,他们回屋休息明天再说。
夜深人静了,白吴氏问吴霞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霞哭哭啼啼地也说不清楚,新婚遭此磨难打击,可怜的吴霞已经因惊吓短暂失去了思维能力,也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好了。第二天吴霞还没缓过劲来,叔叔婶婶就又过来连说带劝恐吓大半天,白吴氏又是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第二天早上起来,白吴氏催着吴霞洗脸净面,换上过门时穿得鲜红的衣服,浑身上下喜气洋洋,看着吴霞:“你现在就自己回去找昊富吧,这孩子老实知冷知热知道疼人,你们两个人好好地把日子过好,不用管你叔叔和婶婶说啥了,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呢。”
……
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频繁地夫妻性生活是少不了的。吴霞和昊富两个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也许经过了意外地挫折和种种得不如意后,两个人才越发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按照习俗,吴霞先是陪着昊富到所有的亲戚家中转了一圈,亲戚看到小两口和好如初都替他们感到高兴。之后就是待在家里熬冬天,冬闲时节没有多少农活可干,不像现在娱乐活动又非常少,农村也没有什么好玩得好看的地方,电影每个村庄二个月才轮放一次。那时候全村几百户人家只有几户人家有电视,昊富也陪着吴霞到近邻怀信叔叔家看了几晚上电视节目,电视内容单调,吴霞也没有兴趣看,加上人多嘴杂浑身不自在,吴霞就不愿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