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先试着去为她打通经脉,却不料真气行到阻滞之处,他只是稍微那么用力一逼,她便全身震了一下,登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身子紧接着就软瘫了下去。
“游儿!”屏逸连忙抱住了她,一时间心如刀绞。
紫游沉沉躺在他的怀抱中,双眼紧闭,没有任何知觉,气息时断时续,越发地微弱下去。唇边鲜血沿着苍白的肌肤一直流到了纤柔的脖颈,殷红刺目,屏逸心痛万分,不忍去看,慌忙用衣袖为她擦拭干净。
“怎么这么冷?”他将她冰凉的身体裹进了自己的衣袍里面,用脸紧紧贴着她的面颊,试图温暖她。
“游儿,坚持住……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他在她耳边伤心低语,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竭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飞快地思索着各种医治的方法。
只要可以救她,他愿意付出一切,倾尽所有。他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的痛苦,再也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濒临绝望之时,他猛然想起了一个人,神情顿时便为之一振,不由得万分自责——当真是糊涂了,怎么竟把那位圣手医仙给忘了?
那人精于医道,丹药之术更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想必一定有法子可以治好她的。
一念及此,屏逸立刻起身抱着她冲出了云梦楼,直奔南海而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方壶岛横卧于万顷碧波的南海之上,风光秀丽,仙景如画。
炼丹阁里,南海仙翁刚刚炼制好了一味仙药,兀自陶醉在满屋的药香之中,悠然自得。
就在这时,紧闭的阁门忽然间四敞大开,一道白影闪电般急掠而入,瞬间站在了炼丹炉旁边。
鹤发童颜的老者一惊回首,定睛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不禁愕然脱口:“云君!你怎么来了?”
“仙翁,请恕屏逸冒昧。”屏逸面带歉意走上前去,看了看怀中的少女,“我这次是为她而来,她伤得很重,请你务必出手相救。”
“噢?”南海仙翁一怔,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人,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真身,“这丫头不就是那条小鱼么?”
屏逸轻轻点了点头,微微躬身道:“还望仙翁不计前嫌,救她一命。”
“云君言重了,那一次本就是老朽的不是,医者仁爱为怀,我岂会坐视不管?”南海仙翁捋了捋长及膝盖的白胡须,不无震惊地看着对方,“只是你……”
——自从与云中君相识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屏逸为了什么人这般忧心如焚,天界高高在上的云中之神本应超越苍生,心平如镜,不为七情六欲所牵绊,如今怎么反倒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这般行色匆匆、举止失常?
“我?”屏逸一愣,忙道,“我的伤势无碍,救她要紧。”
南海仙翁怔了怔,指着靠墙的一处软塌道:“云君且将她放下,容我细细诊一诊脉再说。”
“好。”屏逸微微颔首,连忙走过去将紫游轻轻放在了榻上,自己则退到了旁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南海仙翁,由衷地道,“拜托了。”
“云君无须客气,”南海仙翁温言相慰,“老朽自当尽力而为,还请放心。”
屏逸不再多说,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对方施展医术。
南海仙翁潜运灵力,右手中指指尖忽然有光华一闪,那缕光细若游丝,从指尖发出,随即无声地潜入了紫游的腕脉之中,然后顺着她体内的脉络一路游走,迅速遍及周身。
诊断了片刻之后,南海仙翁收回了指尖游丝,若有所思地看着榻上的人,蹙眉不语。
屏逸心中惴惴不安,忍不住开口询问:“情况如何?还请仙翁直言。”
“她伤得确实不轻……”南海仙翁缓缓捋着白胡须,沉吟道,“五脏六腑皆已被震伤,受损严重,就连内丹也出现了裂纹,元气大伤,生命垂危,需要尽快施救。”
屏逸急声问:“怎么救?”
“这个嘛……办法倒是有,只不过……”南海仙翁一脸难色,缓缓摇头,“很难。”
“什么办法?”屏逸心中一动,顿时眼神亮起,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你尽管说。”
看着他那种不顾一切的神情,南海仙翁不禁一怔,耸然动容。
“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办法?”屏逸迫不及待,心急如焚。
南海仙翁捻了捻白胡须,斟酌着开口:“如果有修为高深、法力精纯的仙人愿意与她互相交换内丹,肯用自己的内丹去修复她的身体,同时以自己的仙体来弥合她的内丹,每隔十个时辰,将互换的内丹再度调换回各自体内,停留两个时辰之后,再次进行交换,如此往复循环九次,她的伤就会渐渐痊愈,但这期间万万不能有所中断,否则不但被救之人性命难保,施救的一方也会重伤。”
“此话当真?”屏逸喜动颜色,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我就知道一定有法子可以救她的……游儿有救了……”
“这个办法本身来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南海仙翁笃定地点了点头,却又皱眉犹豫起来。
屏逸神色一凝,不由得有些紧张:“但是什么?”
互换内丹
“但是这样做的话会让救她的人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个人不但要承受损耗元神所带来的巨大痛苦,还会因此而失掉三千年的修为。”南海仙翁摇头叹息,“试问有谁会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我,我愿意!”屏逸毫不犹豫地回答,别说只是减损修为、耗费元神,就算付出比这还要大的代价,哪怕是以命换命,他也仍然心甘情愿,绝不会有半分退缩和迟疑。
“什么?”南海仙翁心头一震,愕然看着面前的人,“你……你真的要救她?”
“当然,我不救她谁救她?”屏逸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劳烦仙翁立刻为我安排一个疗伤之所。”
须发皆白的老者难以理解地看着对方,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云君还是三思为好……你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岂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之人自损自伤?”
屏逸微微苦笑了一下,正色道:“她可以为我豁出性命去,我为何不能救她?”
“……这么说她是为了你才伤成了这样?”南海仙翁怔了一下,不禁有些疑惑,一时间也无暇细问事情的原委,只点头叹息道,“罢了,救人要紧,云君且随我来。”
屏逸从榻上抱起了紫游,正准备和南海仙翁一起出门,不料一阵劲风突然迎面袭来,风过处,一个青衣窄袖的男子蓦地出现在门口,身姿英挺如剑,眼眸犹似冬夜寒星。
“执剑上仙?”南海仙翁看到对面的人,不由得顿住脚步,吃了一惊。
屏逸面色一沉,冷然道:“你怎么来了?”
“幸好我偷偷跟着来了,不然真不知道你会糊涂到什么地步!”卫介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黑着脸瞪着他。
之前,卫介本是去碧霞宫找他下棋的,听说他下界巡游依然未归,便准备从宫中离去,谁知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匆匆归来的人从空中一闪而过,于是卫介又折返宫中。
见屏逸抱着那个丫头直接飞入了云梦楼,他不由得心下起疑,忍不住上楼窥探,哪知屏逸一进入房间,立刻就封闭了门窗、设下了结界,将整个房间内外都严密地封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他探查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心中疑云重重,正在暗自纳闷的时候却又见屏逸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不知去往何处,于是他就悄悄跟踪屏逸来到了这里,而屏逸的一颗心全都扑在了紫游身上,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你想做什么?”屏逸皱了皱眉,漠然看着他,眼底藏着一丝冷冷的防备。
卫介厌憎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女,咬牙道:“就算她真的为你豁出了性命,那又怎么样?以前你救过她那么多次,她为你死一次又有何妨?我不会让你救她,她根本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值不值得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屏逸沉声,一字一顿,语气冷漠而疏远,“你要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的御守,遵从父神的遗命来守护我,从来都没有权利干预我的私事!”
卫介震了一下,亮如寒星的双眼忽然间暗了一暗——
原来彼此相交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真正走到屏逸的心里面去,也许在经历了焰灵族的那件事情之后,屏逸的心便已经完全封闭起来,不愿再对任何人敞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