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不受宠的日常(女尊)(47)

她有时对自己的“残忍”和“冷落”,只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从未注意到。可她一旦注意到,就会软下心肠,关照他。

她是个有良心的王女,有良心的帝王。

那一年,他与余风秀和冯素,一起到山中祈福,她的目光一个给了余风秀,一个给了冯素。

她含笑看着他们闹,但是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他,转头来看向他。

那时,她的眼睛里是刹那的柔软,他看到了。

从那时起,他忽然觉得,在金笼中束缚一生,也并不似他想的那般可怕。

“玉哥……要,好好活着……”皇帝眼中蕴着泪光,“要比朕活得久。”

宋帝君懵了神,慢慢把手松开了,似是舒了口气。

“玉哥……不喜,佛。”她说,“朕的……王、王府。”

宋帝君忙问:“是昭王府吗?”

皇帝用力肯定了,使劲的点头,断断续续道:“玉哥,昭王府……有,树。朕,把它,给你了。”

“守着朕的王府……”她忽然泪流满面,眼睛渐渐黯淡下去,“朕的风秀和素素……”

“简儿……简儿。”她又道。

宋帝君没忍住,转过头掉泪。

“君父……”她没了声音。

眼睛,死灰一片,慢慢地,闭上了。

她僵硬的嘴,微微张着,似乎还有什么话未说。

旁边的史官近臣记下了皇帝的话。

太医上前看了,跪下。

宋帝君红了眼眶,这一刻,不舍和难过一起涌上,不禁也哭了起来。

皇帝驾崩。

贺玉慢慢回到自己的位置,跪下,叩首。

“一路走好。”贺玉心中默道。

继而,记忆变得朦胧。

他依稀记得,明史度扑了上去,哭得最悲痛。

“逸姐姐……别留我一个人啊……”

这之后,贺玉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身体和魂魄,仿佛不在一起。身体跟着外界走,魂魄却似飘在头顶。

只剩下一片雪白。

身魂归位,彻底醒神时,已是国丧之后,新帝已登基。

他的书都已收拾妥当,明日,就要离宫了。

皇帝把昭王府给了他,他不必到宝德寺了却残生。

珠玑扶他上车,眼睛微肿,贺玉就想,我定然也是一副憔悴模样。

离宫时,宋帝君来告别,宫门缓缓合上前,贺玉回头望,看不清宋帝君的表情,却能看清他手腕上的珠串。

是很久以前,皇帝给的那串。

贺玉蜷在车上,问珠玑:“襄贵君呢?”

“前日就离宫了,五皇女来接的。只是主子当时正病着,他来辞行,主子喝了药,睡着了。”珠玑说,“襄贵君说,要主子养好了身子,他还等着到王府叨扰呢。”

贺玉突然想起了明史度:“睿君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印象,也好似没印象,梦一样。

“……”珠玑声音低落了下去,“主子,睿君已薨了。”

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

明史度自己殉葬了。

贺玉无力闭眼。

车行至宫外,贺觅来接。

她挑开车帘,看到头抵在车壁上浅眠的哥哥,欣慰笑了笑,又悄悄放下车帘。

她胳膊上还戴着孝,两年前,她母亲离世,如今的贺府,只剩下她和宋清,以及从家乡奔来京城,赶考三年还未登科的远亲一家。

她也不嫌麻烦,只觉得,年纪大了,家里热热闹闹的,多个人也好。

昭王府,常有人收拾,根据皇帝最后的遗言,昭王府和王府中一切留守伺候的人,全都归了贺玉。

车停了下来,贺玉从浅眠中惊醒。

他扶着珠玑的手,慢慢走入昭王府。

微风阁,桃夭阁,兰芳阁,还有关雎小院。

他慢慢沿着旧时的小路走着,走过长长的回廊,走到前院,走进她昔日读书的地方。

秋日里,书房外的院落里,一棵银杏,遍地金黄。

庆历三十一年秋,他的妻主永世离去。

三十余年回首,天蓝云白,满树暖黄。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正文结局。

第40章 恍然如梦

楼英来了。

贺玉带着他逛了昭王府, 与他讲了一些昭王府的旧事。

楼英在书房翻出来了玛瑙玲珑棋子,说要与贺玉下一盘。

贺玉:“总算是学会了?”

楼英故意道:“珠玉教我的,怎样?羡慕吗?”

“你可真是……”贺玉落子,问他, “小五和珠玉都还好吗?”

楼英说道:“他俩不必我担心, 挺好的。只是珠玉自己想不太开, 连王府都不敢出去。”

“这怎么行?”贺玉说道, “总不能闷着, 多出门走走。”

楼英斟酌之后, 在棋盘上落子, 贺玉笑了起来, 顺手就将他那颗子收了。

楼英道:“出门, 总会被人说几句的。”

贺玉叹息。

赵燕和贺谦修这小两口, 到现在还没孩子。周遭议论声不断,有说贺谦修无能的, 有猜他什么时候下堂的,还有些公子, 已按捺不住, 痴想着进王府给齐王女生一串孩子了。

贺玉道:“莫非是我……”

“你可别这么想。”楼英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听闻,你父亲是成婚三年后才有的你,又个九年才有的贺觅。许是你们家的人,都是慢性子,不急。”

贺玉摩挲着棋子,半晌,笑着抬头:“楼英,你这根本没有安慰到我。”

楼英就说:“好说, 那就是我女儿的问题,她前些年在西边,那么冷的天猫在野地里几天几夜等突袭,指不定是那个时候伤到了冻到了。”

楼英吃了饭,看了书,然后就不走了。

齐王府的人来问过,也不是催他回去,见到了,直接代小五问他:“还回吗?”

楼英说:“回她那里没什么意思,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过不久,齐王府的人送来了许多东西。

贺玉道:“怎不回了?”

“回去每天还要让珠玉来跟我问安,麻烦。我不在,他俩也自在些。”楼英道,“而且也要入冬了,你一个人过冬多没意思,比得上咱俩下下棋喝喝茶?”

贺玉笑了许久,点头道:“自是比不上的,那就在这里住下吧。”

三皇女来问安的次数少,但每次来,都会带着她那个正君一起,顺便给他和楼英诊个平安脉。

她如今在鸿胪寺领了职,负责检校西边发来的文书之类的,与贺觅几乎天天见。

若是收到文宝的问安信了,她就会到昭王府,拿给贺玉看。实在忙了,就会遣人送来,顺便问候一句。

楼英说,孩子教导成如今这样,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毕竟五皇女不像三皇女,虽然衣食住行上,日日关照,但她本人一个月才来问一次,来了也是坐一会儿就走。

贺玉就说:“燕儿忙。”

“她是知道咱们身子骨还硬朗,不问罢了。”

贺玉实话实说:“她像你。”

看起来不近人情似的,实则心细,也最是关心他们。

说起来,最令人惊讶的,应该是六皇女。

贺玉住进昭王府后,许是因为离六皇女最近,六皇女总是到昭王府小坐。有时带着家眷孩子来与贺玉热闹热闹,有时就只是她一个人来。

她身体一直不大好,故而新帝也没给这个小皇姐安排什么要职,六皇女整日因病告假,闲了就来看望贺玉。

六皇女出生就没了父亲,在宫中长大多有艰辛,她记得清楚,教导她的嬷嬷与她说,她的命,是清宴宫的文持正从鬼门关里捞回来的。

她也知道,虽然宫中侍君们都待她不错,但最关心她的,还是文持正。

她记得文持正看她的目光,他是真的疼惜她,持续不断的,哀伤又充满着祝福。

皇帝驾崩那日,她等在殿外,等的高热不退,也不敢离开半步,就是为了等小七登基后,与小七说,不要让贤君去宝德寺,她可以接他回府,为他养老送终。

贺玉住进昭王府后,她无事就来昭王府,就像看望亲生父亲一样。

这反而让贺玉愧疚,那时他养着三皇女和文宝,实在没有精力,也不敢再问皇帝讨要六皇女。如今六皇女这般回报他,他心里总过意不去。

后来三九天,六皇女滑到摔伤了头,贺玉知道后,连夜赶去看望。

六皇女伤痛中,拉着贺玉的手哭,叫他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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