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变,令人胆寒的是他的态度。
他句句不接近事情本身,但又让人坚定相信着他不会放过她这个事实,让人无从知晓他到底知道什么,也让人无从知晓应该隐瞒什么。
梅丽吞吞吐吐地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道:“听、听了……”
听到这个回答,站在一旁的兰姨顿时冲她侧目,像是一种沉重的警告。可还没等梅丽反应过来兰姨的意思,就已听见宋宴对林管家下达指令:“辞了,让所有家政公司列入黑名单。”
“宋......宋先生,我错了!是我没有听兰姨的话。”
梅丽徒然惊恐,顿时明白了兰姨刚才的意思。
但为时已晚,只能全身发抖的不断鞠躬,认错。
宋宴脸上一丝表情一丝情绪都看不见,作为一个常年在谈判桌上观察对手表情以揣测对手思路来做决策的人,刚才那个女孩说什么想什么,他不用过脑子都能猜到。
轻启薄唇,“你该庆幸,我只是辞退你而已。”
梅丽猛然一个寒襟。
传闻小宴爷懒散诡异,惜字如金,话不多说,一开口必是杀机,且绝不收回,单看今晚这个表现就明白,原来这不仅仅是传闻。
“宋先生,我以后肯定谨记规矩,不会再犯错了。”她惊恐万分,早就已是哭腔却仍不死心。
除了林管家,兰姨是心水园里唯二能在宋宴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她心软,忍不住在一旁求情道:“宋先生,梅丽今天第一天上班,是我疏忽管教,以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她年纪还小,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要她供着上学,请宋先生网开一面,给她一次机会吧!”
宋宴眼里分明是无动于衷,声音里渗着一股阴气。
“既然出来做事,那就得负得起责。”
心水园众人正襟危坐,梅丽被吓得泣不成声。
宋宴转身走向阶梯,迈开脚步准备离开,经过林管家身边时,说:“照办!”
林管家点点头。
兰姨心中一叹,眼看宋宴离开才转身安慰小姑娘:“别哭了,你还年轻,还能走别的路。但凡你今天是犯了别的错,宋先生也是不会追究的。但你偏偏不走运,误碰了那个房间的东西。”
人有软肋这件事,真的很难讲。
作者有话要说: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撑伞
晚七点,苏家,灯火通明。
苏家老宅被布置成宴会厅,一楼是供客人交际应酬,二楼则是供与本家交情深的朋友休息用。
苏望云一席红裙,妖娆火辣,作为这次宴会男主角的妹妹,好不容易从一楼抽身,正在二楼招待朋友。
说是招待,其实就是上来偷个懒,毕竟这几位朋友,在圈子里都是穿开裆裤的交情。
除了一个人,宋宴。
宋宴不太一样,严格意义上,他不算是圈里人,却比圈里人……金贵。
此人邪气懒散,脾气古怪,脸上阴阳怪气地带着几分笑意,出手便有几分凶狠。十岁被宋家家主带回宋家,当别人十几岁还在费尽心思的从资料费薅羊毛时,他用了三年,爬上了宋家二把手的位子,小小年纪便有能让宋家上下心服口服的称一声小宴少爷的手段。
年少盛名,一声懒骨,却能让G城圈中权贵怯他,惧他,怵他,忌他,敬他,一路从小宴少爷成为小宴爷。
简单来说,宋宴不算宋家的人,但又没人敢质疑他不是宋家的人,毕竟别人恭恭敬敬称宋家家主“宋爷”的时候,他能名正言顺的唤一声“舅舅”。
至于宋家,不拘泥于一个姓氏,三教九流的,根正苗红的,一半一半,鱼龙混杂也举足轻重。
宋其琛今天没有带女伴,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宋宴说什么时候来?”
“我哪知道宴少那任性的行程安排。敢情我在宴少身上装了定位啊?”楚原无语的牢骚还没发完,就被苏望云的手肘警告。
多年默契早知道彼此传递的信息,赶紧把话吞下去,乖乖闭嘴,果然一抬头,就看见宋宴带着女伴走来。
宋宴依旧一身正装,线条利落,裁剪大方,本就十分正规考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显典雅矜贵。
加上这女伴谢歆一身淡蓝色露肩长裙,清纯不失优雅,于是进门时也是毫无疑问备受瞩目和议论。
他在沙发另一处落座,把刚进门时顺手一接的酒杯放下,便抬手去按清明穴,散漫而惫倦。
谢歆跟着宋宴也有两年多了,像今天这样的宴会也经常跟着参加,她确实是上流社交圈的人,却真真够不上是他们圈里的,因而跟宋其琛他们除了问好,也委实插不上话。索性她一向识趣,微笑着打完招呼,就去找别的富家千金交谈。
宋其琛打趣:“最近忙着采哪朵娇花?让你这么累?”
他侧靠在沙发扶手边,抬起眼皮笑了笑,“你说的是哪个“踩”?”
宋其琛笑得绵里藏刀,碰了碰他的酒杯,饮下,便起身下了楼。
这种应酬,非必需,却不可少,但场面还是得做足的。这些交际几分真几分假,有用或无用,真心或假意,仿佛一场描绘诙谐的假象,却也让人无法撕下表象不去逢场作戏。
宋宴不是今晚的主角,心安理得的坐在二楼“被应酬”,期间苏望辰过来坐了一会儿又被人拉走,许是有人开头,之后便有人络绎不绝的过来打招呼,交谈,碰杯喝酒,微笑,离开。
一楼。
伍爸带着伍寻樱和舒澄清刚到,礼仪小姐在前面引路,一进门,苏、曲两家长辈就来迎,伍爸笑声洪亮,赶着道喜:“给曲先生和苏先生贺喜了!”
“伍先生赏脸,里边请,里边请。”
伍家虽不在G城,但和苏曲两家都关系匪浅。早年曲氏投资失误,加上次贷危机的影响,损失惨重,入不敷出。后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全靠通过和伍家的沟通和运作,使曲氏收购的失误项目成功出手,力挽狂澜。
见面熟络,长辈们打完招呼,正忙着举杯寒暄。
长辈叙旧,同辈之间也忙着道喜,伍寻樱笑颜如花,“恭喜两位如愿以偿,结婚记得给我发请柬。”
苏望辰笑着答谢,低头去看怀里的人,而怀里的人端庄的挽着他红了脸。
一个姑娘的脸红,胜过世间所有的情话。看得出这两个人,虽然是出于利益联姻,但真爱无疑,让人羡慕。
真爱?在这个圈子,着实少见。
舒澄清伸手将礼帽摘下,一张漂亮并锋利的脸蛋出现,脸上的笑容疏离,却不失礼,“苏先生,曲小姐,恭喜了。”
玫瑰花分为很多种,工业时代的玫瑰泛滥,浓墨重彩的红色丝绒玫瑰或优雅得没脾气的香槟色玫瑰,印象里脂粉媚俗得极其没有辨识度。
舒澄清有公认的好相貌,像是一朵浓郁美净却让人觉得疏离克制的白玫瑰。花瓣下藏着一柄匕首,根茎中夹杂着来自泥土的脏涩,孤傲得一尘不染却颓废粘稠,美得让人轻易不会接近却又轻易沦陷沉溺。
苏望辰看着她,有些意外。
倒是他身边的曲小姐先反应过来,“好久不见,舒小姐。”
四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题,很快他们就被其他客人叫走。临走前,苏望辰还提醒她们:“我妹妹应该在二楼偷懒,你们可以上去找她,照顾不周,见谅。”
舒澄清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伍寻樱今晚一身黑色抹胸长裙,贴身设计将她勾勒得性感大方,加上一头金棕色的欧式大卷,更突出性感迷人的气质。这人像美艳的花,往人堆里一站,尽是招蜂引蝶,不一会就来了几个人过来攀谈。
几番客套过后,舒澄清冷淡得没了耐心,自己躲在某个人少的角落里落个清静。
等伍寻樱好不容易脱身,发现舒澄清早就没了人影。
“躲在这舒服啊,就会丢下我,我都被人欺负惨了!”
舒澄清是单手倚在沙发边上靠着的,身子侧了些,伍寻樱一巴掌拍在她另一边的臀部上。
舒澄清被吓了一跳,“你这流氓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伍寻樱和舒澄清成为朋友,全靠一次“聚众斗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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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的交集说来也巧。
大一那年,舒澄清在酒吧驻唱完刚要下场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手法熟练的往伍寻樱的玛格丽特里倒入白色药粉。而后,酒吧里灯红酒绿,醉生梦死得一番人间欢乐场的氛围,突然被一声玻璃敲碎的声音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