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去籽的葡萄送到嘴边,奶白色的果肉轻轻颤动,散发出诱人的甜香。柴傲天一口咽下去,果然甘美多汁,还有股清淡的奶味,他微微颔首,赞道:“不错。”
身旁佳人温柔解语,小心为他剥着葡萄,柔声细语道:“这葡萄不易得,据说每一株都用了不下百斤牛乳灌溉,才有这般美味。我哥统共得了五斤上品,都送到王府了。”
“此物竟如此难得?”柴傲天闻言,吃得越发舒心,“舅兄真是处处妥帖。”
佳人轻轻依偎过来,声音里仿佛掺了蜜:“王爷谬赞了,能为王爷效劳,是若怜和哥哥的荣幸。”
柴傲天搂紧怀中佳人,耳鬓厮磨间,气氛迅速暧昧起来。
然而桌上杯盏不知怎的接连落地,哐当咣当的将那点迷离破坏殆尽,柴傲天面色不悦:“定是那贱妇又在生事!”
自打十天前将苏芙蓉发配偏院,贤王府就经常有杯盘碗碟莫名其妙地掉到地上,很是烦人。
倒不是贤王府缺这些东西,而是每次都让他想起苏芙蓉从前趾高气昂的样子,想到这种女人还要小心养着,他就一阵气闷。
“王爷~”苏若怜嗔道,“妾今早还去看过姐姐,您怎么又想起她了?不是说好了只陪若怜吗?”
美人软语娇声,柴傲天极为受用。想他堂堂贤王,哪里有功夫为一个弃妇担忧?
这般想着,不消片刻柴傲天就沉入温柔乡中,迷醉荡漾起来。
……
“堂堂贤王,恩泽四方。月落日升,万象有常!”
“先皇薨逝,朝野动荡,这社稷重任,需要您来扛起啊。”
“臣等叩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万民为先,登基全礼。”
“放眼天下,能御宇者,舍王爷其谁?”
先皇遽然薨逝,无有子嗣留下,纵览整个皇室,最适合继承大宝的非贤王柴傲天莫属。他亦深知“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三请三辞之后,在群臣拱卫下黄袍加身,登基为帝。
“朕必不负众卿所托!”
柴傲天坐在正殿最高处,俯视满朝文武。十二根天子冕旒轻轻晃动,遮住了他眼中的狂热。
他终于等到这天了。
天知道他等得多辛苦!
这么多年来,他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一刻不敢懈怠,甚至还要为了军费和兵符与人虚与委蛇,现在,终于是他独掌权柄的时候了!
“哈哈哈哈哈!”转眼就到了深夜无人时,柴傲天放声大笑,笑得全身颤抖,忽然被人猛击肩头,钝痛不已。
他忙高喊“护驾”,身子却栽倒在地。
感受到掌心尖锐的疼,柴傲天刷地睁开了眼睛,心口砰砰直跳——
在他面前三步远,苏若怜横眉竖目,声音尖利:“□□的偷什么懒?你是想我们都饿死吗!”
说完哐啷将斧头扔下,头也不回地拧身离开。
整个逆王府只有苏若怜和柴傲天两个人,静得可怕。苏若怜还有从前私藏的一点儿积蓄可以贿赂守卫,柴傲天却被盯得死死的,苏若怜并不怕他。
如果不想花完积蓄挨饿,柴傲天就得好好劈柴赎罪,否则哪里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在她身后,柴傲天盯着生锈的斧头和满地柴火棍,凉凉地笑出声来。
他没有如愿登基,反而成了阶下囚;苏若怜没有做解语花,反而成了个暴戾妇人。没有群臣朝拜,没有左拥右抱,也没有什么顶级葡萄,那万般美妙,原来是南柯一梦,黄粱未熟……
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柴傲天拎起斧头,慢慢地一下一下劈起来,“咔咔”声断断续续响起,细听甚至还有回声。
太安静了。
整个逆王府就像一座死宅,幽禁着他和苏若怜两个人,暗处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却不会有人对他说半句话。
可笑苏若怜至今还做着娘家人把她接出去的美梦,殊不知她的余生都只能和自己一起,在这座空荡荡的府里互相折磨。
皇兄的手段,真是从不令人失望。
柴傲天兀自感叹,鼻尖忽然一凉,抬头才发现是下雪了。
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飘下,很快在地上盖了薄薄一层,又慢慢把他费力劈开的细柴遮住。
“瑞雪贵如金……呵呵。”柴傲天低笑出声,就那么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像着了迷似的。
漫天雪花飞舞,落到他眼眸深处,整个世界渐渐化作白茫茫一片。
☆、番外2 成亲
清晨,阳光从薄云缝隙中穿过,洒下暖融融的光。
一群大雁乘风而来,发出“嘎~嘎”的叫声。许是飞累了,它们呼扇着翅膀落在水草丰茂的河滩,迈开两条短腿四散觅食。
河滩上长满杂草,嫩叶青青,几头年轻大雁埋首草丛,吃得头也不抬。
微风佛过,丛丛茂密的野豆秧忽然抖动起来,绿色的套索闪电般伸出,迅速将吃得不亦乐乎的一只大雁套住。
大雁:“???”
可怜的大雁还没来得及鸣叫示警,就被狡猾的人类罩上嘴套,捆了翅膀和双脚,扔到一旁。
捉雁人动作奇快,且配合默契,捉了雁就退到草丛中,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大雁群甚至没发现少了一只同伴,还在悠闲进食。
半晌后
周文静用气声低低地发出赞美:“黑豆眼,高额头,雁中寿星,鸟中龙凤啊!”
方无敌不甘落后:“这头雁脖颈修长,毛色均匀,一看就是正经好雁!”
二人围着那头健硕的雄雁从头夸到脚,一会儿功夫就用光了肚里的溢美之词。倒不是马屁精属性忽然发作,而是真的是受不了穆兰泽的挑剔了。
一双下聘用的大雁,他已经活活逮了三天了!
不是嫌这只痴肥丑陋,就是嫌那只瘦弱无神,好容易逮住只肥瘦均匀的,他又嫌人家毛色不够均匀!
方无敌觉得他要是大雁,都能被活活气哭。
好在老天垂帘,现下这只雁终于得了将军青眼,被恩准进入笼子,和昨日捉到的雌雁作伴。
怕两雁互啄,掉了毛影响美貌,笼子中间还插了一张隔板。
周文静啧啧感叹,边收拾捉雁的家当边和方无敌商量,要早日买上几对大雁苗,养在自家庭院,省得将来成亲时不趁手。
托将军的福,一朝入赘身价倍增,他们做下属的也跟着水涨船高,还得了苏家赠的两进宅子。
这可是两进的宅子啊!而且地段甚好,布置齐全,是凭俸禄积攒数年都不一定买得起的好宅院!
送出契书时,那苏小姐大方和气地道:“你们是将军的好兄弟,为他鞍前马后奔走效劳,万万不能薄待了。现下有了宅院,以后就能把俸禄攒起来,将来也好娶妻生子。”
周文静和方无敌霎时间感动得泪花涟涟,从前将军穷他们也穷,每天想着拆东墙补西墙,甚至还想码头扛包挣外快,从没想过还能有今日光景,恨不得马上就把穆兰泽抬进苏家,将这门亲事锤瓷实。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自打在北疆和宫变中表现突出,穆少将军终于将头衔中的“少”字去掉,成了真正的将军,虽只有正三品,对一个年轻武将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连带他们也升了两阶。
可是福无双至,将军升官发财后,就有那小人一波接一波的来,不外乎“入赘乃权宜之计,大丈夫岂能雌伏人下?当迷途知返重结姻缘”之类的,说得那叫个情真意切,恨不得把少将军祖宗十八代都叫起来跟着一起劝。
将军黑脸打发了好几茬,他们做下属的也不能落后,镇日严防死守,碰见那揣着庚帖来的就呵呵冷笑,很是帮自家将军挡了不少烂桃花。
苏小姐可是说了,成亲随夫,拿他们当自家兄弟看待。有这等豪气姻亲,他们娶妻的日子还远吗?
……
穆兰泽对两个下属的小心思一无所知,只专心筹备聘礼。
待各色礼物准备齐全,还从宫里求了两头毛色发亮、性情柔顺的梅花鹿,然后一并绑了大红花添到礼单中,赶往苏家下聘。
苏芙蓉扶着苏父出门接待,笑意盈盈。
当日乱起,苏父身心俱创,到底是中风了。还好救治及时,并不严重,只是左腿不如以前灵便,走得久了便需拄拐。
苏芙蓉很是郁闷了一阵,苏父却颇为知足。他一生历经风浪,深知如果不是女儿女婿警觉,他搞不好性命不保,苏家也会落入旁人手中。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然是上苍垂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