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怜甜甜地道:“谢谢哥哥。”
苏芙蓉:“……”
她被挤得离开苏父身侧,冷眼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父慈子孝和乐融融,越看眼神越冷。
难怪原身成了那么个脾气,苏家人真是一个都不无辜。玉生烟母子三人就不提了,苏父也脱不了干系。
他和原身单独相处的时候,是个绝世好父亲,事事以她为先,为她精打细算苦心筹谋,可是到了几个人都在场的时候,总是对苏若凤兄妹俩笑得更欢。
原身只比苏若凤大一岁,小时候也没什么分辨能力,长时间把她放在这种差别境遇里,怎么可能脾性温和?
只是,原身是从小被这样挤兑不知道怎么办,长大后干脆一路走偏放纵自己,苏芙蓉则不然,她直接站住不动,手指拂过腰间香囊,大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苏父忙回头看去,这才察觉嫡亲大女儿被落在了身后,忙转身两步,殷切道:“囡囡啊,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芙蓉眼圈红红的,哽咽道:“父亲,你怎么一看见玉姨娘和若凤若怜,就把女儿忘了呢?你每次回家,都和他们一起走,从来都是把女儿扔在身后,我好伤心啊!”
她越说越痛心,不知是原身遗留的情绪感染,还是香囊里的猛料有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看起来极为伤心。
“囡囡!”苏父本就是爱哭之人,看到一向骄傲任性的大女儿哭成这样,眼圈也红了,“都是父亲不好,囡囡不要难过!”
苏芙蓉边哭边道:“我不难过,就是想让爹,让爹看看女儿,呜呜!”
苏父:“囡囡!我可怜的囡囡啊!”
他这把年纪了,又常年走南闯北,见识极广,并不认为后宅之事可以放心交到妇人手中,是以对苏芙蓉很上心,衣食住行处处过问。怕她被妾室欺负,多年来硬顶着若怜若凤苦苦哀求的压力,坚持不肯把玉生烟扶正。
在他看来,玉生烟这么多年为苏家操劳,扶正可以,但必须等囡囡出嫁。
至于庶出身份对若怜若凤嫁娶不利?反正他们年龄小,等得起。
做到这一步,苏父自认已经是个好父亲了,没想到囡囡会在这么小的小处委屈,还哭得打嗝,恐怕是多年积累,一朝爆发的缘故。
亏他还以为女儿从来又骄傲又任性,是苏家呼风唤雨的存在,可是现在想想,到底是他托大了。
女人心,海底针,他不可能面面俱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囡囡到底承受了多少?
苏父想到此处,心头更是难受,简直想把自己关到书房痛哭一场。
父女俩眼泪汪汪地对视,眼瞅着气氛要变,玉生烟柔声道:“小姐快擦擦眼泪吧,老爷远道回来,风尘仆仆的,合该多休息才是。”
“哼,她就会给父亲添麻烦!”苏若凤冷着脸,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一般,大声道,“姐姐口口声声关心父亲,为什么还要自作主张招赘夫婿?你可知道,父亲半途得到消息,都被你气病了!你这么不把父亲放在眼里,怎么配做父亲的女儿!”
满场死寂,有机灵的仆婢迅速向后躲远了些。
玉生烟:“若凤!”
苏若怜:“哥哥!”
二人同时开口,面露焦急,玉生烟更是拍了苏若凤一把,斥道:“你混说些什么?”
苏若凤脖子一梗,声音更大:“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间至礼也!姐姐当着满城人的面招夫,何等狂妄无礼?你这样行事,将父亲置于何地?将妹妹的名声置于何地?现在就是想重新找个清白人家,男方恐怕都要嫌弃!”
一旁的玉生烟和苏若怜越发着急,苏若怜更是眼泪都出来了,低声道:“哥哥,不要再说了!”
看这三人做派,苏芙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她半道上故意惹苏父心疼,苏若凤也绝对会在晚膳时发难。
毕竟她坐地招夫是事实,随便大街上拉个人都知道,这等大好机会,当然要抓住。
只是现在么……苏芙蓉擦擦眼泪,声音还带着点儿沙哑,疑惑道:“弟弟,此事我早已写信禀明爹爹,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怎么能信口开河污蔑于我?我只是想留在家里而已,你就这么不欢迎吗?莫非是嫌我将来要花用家中钱财?”
苏若凤顿时梗住:“……”
不等他开口,苏芙蓉又道:“哦,忘了,我只写信给了父亲,弟弟你不知道也是自然。只是以后可不要再如此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鸠占鹊巢容不下嫡姐呢。你这样言辞无状,不分青红皂白,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她瞟了眼苏若凤,眼中明晃晃写着“你怕不是个傻子”,就差明着说出来了。
苏若凤大急:“你,你——”
“好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吵吵什么?”苏父勉强止住眼泪,板起脸朝厅堂走去,其余人连忙跟上。
苏父身后,苏芙蓉趁他看不见,对苏若凤比了个小拇指,无声道:“小人。”
苏若凤:“!”
他这次回来,非把苏芙蓉嫁出去不可,看她还怎么嚣张跋扈!
☆、礼物
因这段意外提前发生的争执,玉生烟母子三人察言观色,不敢再夹枪带棒地说话,只默默吃饭。苏芙蓉也不想让苏父生气,干脆顶着“骄纵蛮横”的名头,对三个人各自甩了眼刀,做足不屑嘲讽的模样后就安静坐下用饭,没像以往那般吵闹着要把玉生烟赶出去。
针锋相对的两拨人偃旗息鼓,格外平静地吃完了这顿接风宴。
苏父吃了大女儿命厨子准备的饭菜,又尝了小女儿亲手做的羹汤,重新缓和下来,慢慢呷着一杯饭后清茶。
到底年纪大了,出门跑几天就身子疲惫。苏父如是想着,再次把目光投向一儿两女,面露思索。
早些年他就有招婿的念头,奈何女儿不配合,后来更是猪油蒙了心,恨不得把苏家搬到贤王府私库去,他就熄了这个心,打算多给嫁妆。
未曾想峰回路转,女儿投湖醒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又是卖福帕又是搞抽奖,还给自己招了个女婿。虽说木已成舟了才写信告诉他,先斩后奏胆大包天,但事出突然嘛,他这个做父亲的能理解。
非但能理解,摸着良心说,他还是挺满意的。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自家女儿什么样他心里有数儿。就这么个脾气,真嫁到别人家里当儿媳妇,够呛能相敬如宾。
相比之下招夫就好得多哇,苏家有的是钱,能给女婿鼎力支持。小两口有什么矛盾,还有他这个做岳父的盯着,翻不起大浪。
就算将来他去了,若凤母子俩不满意,为着名声都得兜揽一二。
真到那时,他的囡囡应该儿女成群了,既有夫婿,又有儿女,再加上他留下的钱财,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总有点傍身的依靠。
苏父自认想得透彻,毕竟这世上一样米养百样人,愚笨平庸的多了去了,能够平安顺利地度过一生,也可以了。
可是现在看来,囡囡这丫头,脑子活,胆子大,很像他和夫人啊……苏父半眯着眼睛瞧向苏芙蓉,心头微动——
如果把苏家交给这样的女儿,是不是会比交给若凤更好?
虽说世事维艰,男儿身更容易闯出番天地,但若凤自幼爱好读书,走路都恨不得拿尺子量,从没显露过经商的天赋,说不得还会嫌俗气……
苏父这般想法,却着实误会苏若凤了。
他自幼蒙受玉生烟教导,三岁懂事起就拿自己当苏家继承人看待,时刻想着要把苏家发扬光大,怎么可能嫌经商俗气?
俗气也是那些掌柜伙计们俗,他坐在后方运筹帷幄可一点不俗。
父子俩彼此心意未通,这会儿一个思绪发散,一个满腹愤懑,都不怎么开怀。
玉生烟见状,对苏若怜使了个眼色,后者犹豫了会儿,起身道:“爹爹,女儿近来新学会一种针法,为您绣了个香囊,爹爹戴上看看可好?”
苏父从神游中回来,笑道:“好啊,快让爹瞧瞧。”
他有心想夸小女儿贴心懂事,顾忌苏芙蓉在场,到底咽下去了,只在苏若怜将香囊拿过来的时候左看右看,夸她心灵手巧,又叮嘱不要坏了眼睛。
苏若怜乖巧应道:“爹爹放心吧,姨娘看着我呢,不会累着。”边说边拿起香囊要为苏父戴上,顺势给了旁边苏芙蓉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