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宜对徐嬷嬷与玉珠点了点头,这便随着康嬷嬷去内殿见太后。
温舒宜今日穿着一身家常耦合色短袄,外面是乌云豹氅衣,将身子遮的严严实实,根本瞧不见肚子。倒是那张莹白的小脸愈发光泽细嫩了。像是得了天地之灵气的滋润。
康嬷嬷多留了几个心眼,但还是难以辨别出温舒宜究竟是否有孕。
“娘娘且稍候,老奴先退下了。”康嬷嬷丢下一句,这便离开。
温舒宜觉得不对劲,太后若有话单独交代给她,是不会让康嬷嬷退下的,毕竟康嬷嬷可是皇太后的心腹。
她正要开口,从侧殿走来一人。
温舒宜对上这人的目光,倏然明白了过来,未及她说话,晋王像是怕吓着她,先道:“别怕,我就说几句就走。”
温舒宜自打有记忆以来,便就已经记得晋王了,他是如同兄长般的存在,上回在猎场,他也放过了自己,甚至故意撕裂伤口,皆是为了保全她的清誉。
温舒宜对晋王的情绪很是复杂。
换做是几年前,她会将晋王视作是兄长一样信任。
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和她的立场变了,身份也变了,已是殊途陌路。
温舒宜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逃是不太可能了,况且这里是长寿宫,便是太后想要害她,也不会在此处下手。
“王爷有何事?”温舒宜问道。
晋王喉咙苦涩,他明白温舒宜的难处。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这阵子算是明白了。
人活着,不可能不自私。
他也承认自己痛恨命运,也恨褚彦。
帝王坐在了本属于他的龙椅上,也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小姑娘。
晋王温和一笑,离着温舒宜两步远的地方站立,仿佛是刻意保持着距离,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他越是这样,温舒宜就越是无法直接远离他。
“也没什么,我就想见见你……”
晋王淡淡启齿,神情仿佛饱含无奈,又说,“我后日大婚,要娶自己不爱的女子,不过我不会碰她,娇娇……我知今日这番话皆是徒劳,但我就是想告诉你。”
温舒宜无言以对。
那日冬至发生的事,她还历历在目,也明白一切因何而起,从某种角度来看,她和晋王一样,皆是棋子。
温舒宜没接话,也没有任何立场说什么。
沉默是她给晋王最好的态度。
忽的,男人苦笑了一声,“都怨我不好,这五年没有收到你的书信,本就该起疑了,却是迟迟没有想法子回京。你在宫里一切都要安好,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只要你好,我便一切都好。”
温舒宜怔在原地。
她和晋王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危险,故此,她人前人后一直避让着晋王,否则惹了皇上不悦,对她与温家就是灭顶之灾。
温舒宜的神情皆落入了晋王眼中,他心头像是被什么刺痛,疼的无声无息,无药可救。
他一直以为,温家是与他站在一块的,可时至今日,他终于肯承认了,温舒宜已经是帝王的人。
又是一声低低的自嘲一笑,晋王不想输的太狼狈,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以防他当真成功那日,温舒宜的心已经彻底给了帝王,届时他便是成事了,也都太迟了。
他望向温舒宜的眼,一瞬也不瞬,道:“五年前,若非想求了皇上饶过温家,我也不会那样轻易就去荆州。你要信我,至始至终,我比谁都盼着你和温家好。”
此言一出,晋王便什么都不说了,他想为自己留下一些尊严,不想用卑劣的方式去勾起温舒宜的同情与亏欠。
正要保持体面的离开,殿外传来阉人尖锐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温舒宜脸色蓦的一白,她望着晋王,眸中露出惊恐。
晋王抿了抿唇,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我害谁,都不会害你。”
不出几个呼吸,晋王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温舒宜暗暗吐了口浊气。
褚彦大步走来时,就见温舒宜正站在一株梅花树下摘花,她顺着视线望去,这才福身请安。
仿佛佯装的天衣无缝。
帝王面色微沉,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温舒宜的小手,她掌中梅花被碾成了渣。
温舒宜,“……”
失策了,皇上必然知道晋王今日见了她。
她如此伪装,实在显得心虚。
可装都已经装了,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
“娇娇怎的一人在此?”帝王语气不明。
温舒宜特意看了一眼帝王眉心,那串小火苗仿佛正冲着她耀武扬威。
温舒宜如实道:“太后说有话与妾身讲,妾身便一直在这里候着了。”
褚彦带着薄茧的手指摸索着温舒宜的手心,仿佛是在思量这句话的真伪。
这时,太后由宫婢们簇拥着从夹道走来。
若非是晋王之托,她才不会特意跑来帮着温舒宜解围!
“皇帝呀,哀家的确有话对昭淑媛交代,怎么?皇帝就连哀家都不信了?”太后故意激怒帝王。
温舒宜僵住。
太后只怕是蓄意为之!
这哪里是替她解围,是想害她吧?!
褚彦捏着温舒宜小手的动作一紧,但面上并不显,“母后说笑了,朕只是随口一问。不知母后要与娇娇交代什么?”
太后已经走近。
温舒宜只觉自己夹在帝王与太后之间,甚是难受。
这二人轻易就能将她给捏死,不过,她眼下已经打定了主意,宁可争帝宠,也绝不能忠于太后。
温舒宜的身子在褚彦臂膀上蹭了一蹭,模样委屈又乖顺。
褚彦的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她的手心,帝王心思难辨。
太后不敢让晋王不悦了,只能强颜欢笑,让温舒宜这次能轻易逃过一关,她笑道:“哀家能有什么事?无非只是想问问上回夜里昭淑媛有没有被吓着,这后宫之内岂能容魑魅魍魉胡作非为,哪有什么鬼怪出没,只怕就是一场乌龙。”
褚彦表情淡淡,“既然无事,那朕先带着娇娇离开了。”
呵呵,太后还能说什么,这都一口一声“娇娇”了,皇帝这是明摆着在她跟前表明温舒宜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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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舒宜一路上心绪不定。
等被帝王牵回了轩彩阁,她终于熬不住了,在帝王对她做出惩戒之前,她自己一股脑的交代了出来,“皇上,妾身有错!”
温舒宜尝试跪下,却是被褚彦困住了细腰,她被迫只能仰面与帝王对视。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错在哪儿了?”
温舒宜瞧着帝王眉心的小火苗愈发旺盛,真后悔在长寿宫诓骗了帝王,道:“妾身其实还见到了晋王爷。”
“可妾身方才不敢直言,生怕惹了皇上不悦。”
褚彦眯了眯眼。
怀中妖精的心机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胆子也够大啊,还敢直接承认了。
“那娇娇以为,朕为何会不悦?”
温舒宜用了极短的时间思量了对策。
和皇上“交手”,她不能用寻常人的惯用思维。
有时候她矫揉造作一点,皇上反而会更加喜欢。
于是,温舒宜壮胆道:“妾身担心皇上会吃醋。虽然妾身与晋王爷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但如今妾身是皇上的人,妾身不可以与其他男子走近,妾身不想让皇上难受,这才诓骗了皇上。”
褚彦,“……”吃醋?
帝王本想惩戒妖精一番。
可“吃醋”二字令得他从某种古怪的情绪中猛然回过神。
他这辈子吃什么都是不可能吃醋!
饶是他如今宠着温舒宜,也仅仅是站在一个男子的角度,男人宠爱美人天经地义。
可这一切与“吃醋”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只有心悦对方,他才会吃醋。
而身为帝王,他这辈子唯一爱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仿佛是被温舒宜揭穿了不可言说的小秘密,帝王甚是不悦,头一低亲了下去。其他地方他不敢碰,这张令人气愤的小嘴倒是可以狠狠欺负。
褚彦觉得,与其听温舒宜这张嘴说话,倒不如听它发出其他声音。
等到帝王吃过了瘾放开温舒宜时,美人缓了半天才从方才可怖的浪潮涌动中回过神来。
“喜欢么?”褚彦捏着美人下巴,语气带着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