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彦脑海中浮现出如何扭转困局、绝地翻盘时,户部王大人出席,一路抖着身子来到中轴线上,撩袍跪地,并未替王贵人求情,而是断尾求生、弃车保帅。
王大人甚至连查都不想查了。
王贵人出了这档子事,无论事情是否属实,她对家族也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皇上,是臣教女无方,臣恳请皇上从重发落,王家从今往后也再也没有那样的孽障!”王大人匍匐在地,抬袖连连擦拭额头薄汗。
褚彦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宛若能刮下一层冰渣子。
温舒宜依着圈椅,冷眼旁观,看着好戏。
而与此同时,承恩伯也是如此。温泽朝着他望过去时,承恩伯与他对视,之后举杯一饮而尽。
温泽,“……”
在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褚彦终于酝酿好情绪,他挥手示意李忠靠近,之后低语吩咐了几句。
李忠会意,“是,皇上,老奴这就去办。”
李忠带着几名宫人退下,就在众权贵们巴望着结束宴席时,帝王朗声笑道:“今晚元宵,良辰美景,朕为诸位特意准备了歌舞。”
他拍了拍手掌,歌舞姬身着绫罗裙,从一旁小道鱼贯而出。
乐师们晃了晃神,这才收拢神智,遂开始演奏,一时间宴席又热闹了起来。
白良媛与王大人依旧跪在原地,仿佛已被帝王遗忘。
众权贵们不知是该表现出普天同庆的欢快,还是应该对王家横眉冷对,一个个如坐针毡……
温舒宜很好奇,她给褚彦倒了杯陈酿,“皇上放心,臣妾无论何时都会陪着皇上。”
褚彦眉梢一挑,那种在心上人面前的不堪又涌上心头。
他与美人对视,在美人悠悠目光之中,褚彦很想保住自己的颜面,解释道:“娇娇,其实那王贵人入宫才一年,朕……见她的次数五根手指都能数得清。”
此前,帝王每逢初一十五才踏足后宫。
按着顺序排,王贵人一年之多轮上一两次。
温舒宜相信帝王所言。
不过,帝王到底宠.幸过哪些人,又曾对谁动过真心,她皆不在乎。
让她欢快的是,帝王此刻无奈又可怜的神情。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眉眼弯弯,眸中如坠星子。
褚彦更是不安了,“……娇娇,你笑什么?”
温舒宜扯谎道:“臣妾是太高兴了,臣妾是入宫最迟的,却最得皇上宠爱。今晚之事,皇上莫要放在心上,若实在憋不住,可与臣妾说说,臣妾开导皇上。”
褚彦,“……”-_-||不必开导了,只要娇娇不要再提此事即可。
其实,王贵人究竟是何模样,褚彦当真记得不太清了。
他在意的不是什么王贵人、张贵人之流的不忠,而是他在温舒宜心目中的高大完美形象有了稍许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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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宫宴终于结束。
众大臣与权贵们火速离宫,并不想给皇上留下任何印象。
当晚,王家出现一场变故,王贵人的生母突然暴毙,连带着府内的几名婆子也一并消失。
温舒宜回到了轩彩阁,帝王今晚并未留宿。
温舒宜猜测,皇上大概是过不了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次日,温舒宜才悠悠转醒,徐嬷嬷即刻上前禀报.
“娘娘,王贵人昨个儿夜里暴毙身亡了。”
温舒宜坐起身来,王贵人死的这样彻底,看来偷.情一事是真的。
徐嬷嬷又道:“眼下后宫,除却娘娘您之外,就只剩下德妃、白良媛、曹容华、卫婕妤与宋婕妤,这五位嫔妃了。今日朝会,大臣们又在上书让皇上充盈后宫呢。”
温舒宜一手捂着小腹,算着日子,她的孩子也快要来了。
美人垂眸,神情忽然暗淡了下去:上辈子是母妃无能,没能护住你,可这一世,母妃不仅要让你安然降世,还会将你送上大周皇位之上!
温舒宜收敛神色,又恢复了疲怠的娇软模样,问道:“王家那边呢?皇上是不是已将此事压制,并未向王家发难?”
徐嬷嬷闻言,稍稍震惊,她以为是因着温舒宜心思缜密,这才猜出了皇上的心思。
徐嬷嬷如实禀报,“回娘娘,王夫人昨夜仙逝了,但除此之外,王家并无旁的事发生。”
温舒宜陷入沉思。
王家与宋家是一丘之貉,皇上这几年都在致力于铲除先帝留下的老臣。先帝临终之前,已知道晋王还在人世,他一定会替自己的亲生儿子着想,也一定给晋王留下了诸多可用之人。
皇上是不可能放任这些人的存在。
可为何皇上迟迟不下手?
为何?!
“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徐嬷嬷见温舒宜失神,连唤了两声。
温舒宜回过神,起榻穿衣洗漱,这之后在外面花厅悠闲的用了早膳,大病初愈之后,她格外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每日早上必定食用羊乳杏仁茶。
徐嬷嬷在一旁伺候着,温舒宜不紧不慢用了早膳,这才吩咐道:“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将王贵人暴毙的消息,传到宋钰耳朵里去。”
宋钰正当禁足之中。
但仅仅禁足也太过便宜她了。
温舒宜的手又抚在了小腹上,这一世她要替孩儿铲除一切存在的危机!
徐嬷嬷领命,“是,娘娘。对了,忠靖候府今日派人送了点心入宫,侯爷还让人传了口信,说是大婚之事已着手安排,让娘娘无需操心。”
温舒宜面色清冷,有股绝艳的孤冷。
上一世傅姐姐一尸两命,惨死在离京的路上,阿兄得知消息,竟是生生疯了,直接带人杀去了宋府。他虽是杀了宋相,但也毁了他自己。
宋相是要杀,但若是拖上阿兄的性命和前程,着实不值当。
所以,她这一世才冒险,无论如何也要成全了傅姐姐与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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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锦宫。
被关了数日的宋钰有些神神叨叨。
昔日奢华无度的玉锦宫,眼下帷幔低垂,殿内昏暗,从外面.射.入内的几缕光线显得弥足珍贵。
宋钰站在光线下,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时,外面有宫婢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贵人死了!”
“是啊,听说是暴毙而亡,发现尸首时七窍流血,死相可怖。”
“王贵人死前,还喊着要见宋婕妤呢!”
“……”
宋钰双手抱着脑袋,半句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浑身在颤栗。
“不是……不是我!”
“王贵人不是我杀的!”
“甄梁玉也不是我杀的!”
“都不是我杀的!都不是我!”
宋钰抱着头颅,蜷缩在内殿一角,脑中浑浑噩噩,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桩事,就是温舒宜是她最大的敌人,她最痛恨的人是温舒宜,之后便是惨死的嬷嬷、甄梁玉等人。王贵人是她的跟班,入宫以来,一惯以她马首是瞻,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宋钰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
“别来找我!”
“你死了就死了,不要来找我!”
“你们都是没用的东西,死有余辜!都别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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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彩阁来了一位稀客。
白良媛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害怕温舒宜。
从一开始的嘲讽、轻视、嫉恨,到了今日,她一看见温舒宜就觉得胆寒,以至于压制了女子之间的嫉妒。
温舒宜倚着美人靠晒太阳,她肤色极白,仿佛根本不受外界影响,一年四季,肤若凝脂,毫无瑕疵。
白良媛站在她面前,气势上弱了太多。
温舒宜浅浅一笑,外表怎么看都是纯真无害,宛如山间蔷薇花的模样。
“良媛见本宫有何事?”
白良媛昨晚已经表过忠心,按着承恩伯的指示,她需要获得温舒宜的信任才行。
白良媛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告之了温舒宜。
她以为,如此一来,起码可以得到温舒宜的“赏识”。
可谁知美人却“呵呵呵”娇笑了几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良媛,你与本宫说的这些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本宫当然知道后宫嫔妃嫉恨本宫,本宫想要的可远不止这些。”
白良媛为难了,她已经尽力表现出自身的价值,甚至牺牲了接近皇上的机会。
经历昨晚宫宴一事,皇上是不可能再宠爱她。
当然了,白良媛心里也很清楚一桩事,那便是皇上的宠爱,从未放在她身上。所以,她昨晚也同意按着二叔的指示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