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焉心知初一做出这样的抬手动作,该是十分疼痛难捱,即刻按住肩上瑞雪芙蓉披风,口中婉拒道:“我的持明可不是白修的。披风你留着,车舆四处时有寒风侵入,你心脉受损难驭真气,别中了邪火又遭邪风。”
“哪有。”初一拦住凌非焉将要扯下披风的手臂,劝道:“这魔焰烧得我整个人都热得发昏,凉爽些也好醒醒神。披风还是凌尊你带着。”
“让你盖好你就盖好,虚弱成这个样子还要顶嘴。”凌非焉将初一的手臂推开,就把披风拿下来往初一身上招呼。
此时凌非茗已将马车停稳多时,早就跳下车来凑在车舆边,环起手臂笑眯眯的看着初一与凌非焉为一件披风谦让来谦让去。终于她受不了这两人各自执拗不肯让步的“幼稚”行为,将凌非焉一把拽出车舆,自己跳上车去。又扯下凌非焉强行盖在初一身上的瑞雪芙蓉披风往凌非焉怀里一丢,嗤笑道:“不就是一件披风嘛,谁没有呀,用我的!”
凌非焉尴尬的站在车马边上,眼看凌非茗从身上解下披风给初一盖好,只得将她那件披风展开系回肩头。南卿走来将长鞭递在凌非焉手中,眼含笑意,半真半假的玩笑道:“非茗驾车的技术真是不敢恭维,一路颠簸得我全身骨头都要散了。”
凌非茗刚在车舆中坐稳就听南卿在讲她“坏话”,即刻反驳道:“哎你这小妖花,别变着法儿的污蔑我好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全身只有经脉和藤蔓,哪来的骨头可散啊!”
“我就散了怎么着?”南卿故作气愤,踏进车舆狠怼了凌非茗一肘,不服气道:“不信你问非焉凌尊和非一啊,是不是撴的屁股疼。”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南卿本是随意发些牢骚,却被凌非焉全部听在耳中。心里念到,先前颠簸一下撞到头自己便忽然醒来,可后面竟能睡得那般深熟,莫不是全赖……非一……
回想起自己醒来时依靠着的温暖柔软,凌非焉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竟对初一越来越放下心防。早些时日,任谁也想不到她凌非焉会与任何人相依而眠。不然也不会有凌非茗时不时变以各种理由央求着要去天枢宫与她“秉烛夜谈”。
凌非焉忍不住猜想,是什么让这看似蠢笨却又资质非常的家伙一点点侵入了她的内心。是竹林间她眉飞色舞的得意模样,还是安王府中她泪痕满面的忧伤,亦或是坎城草海里她奋不顾身挡在魔焰前的身影,还是那句昏沉前笑着说出的有些过格的诺言。
或许什么都不是。仅仅是因为别人都对她敬之远之时,偏偏是她总要粘着自己?
凌非焉给自己的心境变化随便找了个借口,下意识望向车舆之内。但见初一远在闹做一团的南卿和凌非茗之后,好像也在回望着她。凌非焉思绪一阵恍惚,忙收了视线,脚下轻点跃上马车正中,挥鞭而行。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车舆之内由两人的沉默化作三人的热闹。当然,这热闹的气氛绝不是初一造出来的,莫说她无力插嘴,即便她能保持神志清醒,也要默默忍受魔焰炙烤经脉的煎熬,更别提她想开口时,凌非茗竟也搬出非云要她少说话的嘱咐来堵她的口。
初一乖乖的沉默着,懒懒靠在厢板上。好在凌非茗与南卿的斗嘴着实可爱又好笑,让她能借此分分心不再那么惦念车舆之外的人。
颊边发丝微动,果然有凉风从木板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初一感叹凌非焉对她细心的照料,又忍不住向凌非茗道:“非茗凌尊,不然你还是把披风拿回去吧。”
凌非茗一愣,豪气挥手道:“没事儿,我的持明也不是……白修的呀。”
到底是骤冷忽来,凌非茗话音未落条件反射的先打了个哆嗦,然后才在南卿与初一的哄笑中说出了下半句。未料自己逞强未果还显得如此不济,凌非茗自己也哈哈的笑了。
南卿抓住凌非茗的把柄,大笑道:“嗯,这持明可真是没白修啊!”
随即又是两人闹做一团的声音。
车舆之外,凌非焉侧耳倾听身后欢笑之声,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却不觉向上轻扬起来。手上缰绳一抖,两骑骏马即刻飞驰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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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云城寻冰】172
临近云城, 凌非焉忽感官路后方有隆隆马蹄之声,正准备缓行察看,便有一骑快马上前呼喝避让。
凌非焉见马上之人仿似朝廷侍卫,未有多言只将马车减缓速度向路边让了让,转眼果有一队兵士席卷而过。
凌非茗见凌非焉停车又有人在外吵嚷, 推开车舆木门,探问道:“师妹, 有什么事吗?”
凌非焉摇头, 淡道:“无事,只是一队官军向云城行去。”
“官军?”凌非茗说着从车舆中钻出来,与凌非焉并肩而乘,猜测道:“官军临近夜晚还跑的这么急,不知云城又有甚变动。”
凌非焉闻言望向远方, 心中略有沉吟。果然凌非茗遇事想得更为周详,若是她,官军过便过了再不会去考虑太多。而凌非茗却会延伸想到官军行事匆匆,莫非云城有所变动。
凌非焉暗中摇头, 好像从坎城开始自己的心绪就变得浮躁许多。很多该思虑的事情仿若视而不见, 很多不该有的念头却又不断涌现。她轻叹口气,或许是近日来一连串的变故让人生焦。
夜幽石被魔意浸染严重,已由道灵仙尊和几位道尊护送回涂明宫封魔殿内重新净化。而算天幡折断就此消陨, 虽然明陆道尊再怎样安抚说天御宗弟子性命面前自然是要舍了算天幡的, 但它毕竟是天枢宫的法宝, 二十五件上古法器之一, 凌非焉还是能从明陆道尊的目光中读出几分失落之色。而这,又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凌非茗瞥见凌非焉面色低沉仿佛心事重重,以为她又在担心初一,便向她“汇报”道:“非一虚弱,又昏沉睡去了。不过你放心,她的魔焰倒是无恙,想来还能撑到晚上。”
凌非焉一愣,明白凌非茗意图,半掩饰半认真的回应道:“除了非一的伤情,我还有件事一直挂在心上。”
的伤势凌非茗听了顿时来了兴致,她还以为凌非焉要讲些自己与初一的事,斜笑道:“师妹在想什么?”
凌非焉不觉,缓缓言道:“非墨师弟伤势严重,可他所中妖火的来因却晦涩不明。我担心回了天御宗,大家都把精力放在查明妖火上,却忽略去查是谁对非墨师弟下的毒手。”
凌非茗扫了兴,但也认真点头,继续道:“银眼夜魔那时早就没了兴风作浪的气力,非云也说非墨中的是妖火没有魔息,应当不是他。可当天草海大营那一战,除了南卿那小妖花就再没任何妖族出现了啊。不行,我得去问问她。”
凌非焉拉住故作起身的凌非茗,淡言道:“师姐别开玩笑,南卿姑娘乃是花木之妖,怎么能练出妖火之功。”
凌非茗故作惊诧道:“怎么不能?木生火啊!”
凌非焉见凌非茗分明是在逗她,冷脸白了凌非茗一眼,反讥道:“怕是要拿命去生了。”
“哎哈哈。”凌非茗见凌非焉也开始与她打趣,开心笑道:“我是看你闷闷不乐与你瞎说的。你看我们四个马上就要进云城了,离天御宗远得不能再远,宗内事务早已鞭长莫及。况且宗主道尊、你师尊我师尊还有非一的师尊,加上非川师兄哪个不是精明的很。要我说,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
凌非焉正要再解释一番自己所忧之事并非细碎小事,凌非茗却将眼睛一瞪打断了她。
“你怎么不想想那南疆仙火教五毒俱全、蛊术骇人,全天下出了名的邪性。可不是你递个拜帖打出天御宗名号就能给你沏茶倒水相聊甚欢的名门正道儿啊。咱们想要他们的冰冰花花瓣?指不定要废多少精力呢。这,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