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经时眼风淡淡一扫,漫不经心道:“你们差不多得了。”
知道这帮人最近一直没能把他喊出来,今晚难得的机会,定是要卯足了招数要看他破阵。
本来只是在餐厅里头正正经经吃个饭,这几个玩惯了的非要说既然他没能成功把家里的人带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有惩罚。
便又来了丹枫路47号续单。
胡易仰头喝下一杯金杜娘,揶揄道:“不是吧,霍总,真在家带孩子带傻了?”
何禹也道:“你这是给他借住还是给他当爹啊?我亲弟弟我都懒得理,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贼几把烦。”
霍经时长腿一伸,瞥他一眼:“你们不懂。”
不知道养孩子的乐趣。
而且还是夏行星这么乖的小孩,又听话又可爱,一点都不烦,他巴不得他来多烦一下自己。
要不是看在都是些当初创业期帮过忙的朋友,他宁愿什么不干就陪夏行星写作业也不来这光怪陆离的乌烟瘴气之地。
田一阳好笑,还他们不懂?他摇摇头:“得了吧,你也就是没养过崽图个新鲜,等过久一阵儿你就知道了,小孩儿麻烦,躲都来不及。”
都是安城数得上名号的公子哥儿,胡易也还记着夏行星小时候对霍经时无理取闹的旧账。
他本人又是一副直率大剌剌的性子,酒喝上头后越发愤愤不平:“就是,时哥,你自己说,自从那小王八蛋住进你家去后,你都多久没跟哥几个出来了,兄弟可先在这儿跟你打个预防针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酒一喝上头,越发口无遮拦:“这有些人呢,骨头血液里就天生贱得慌,难缠得很。”
胡易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声音发飘,清清楚楚传到门外。
“说真的,那时候那小崽子才几岁啊?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占有欲那么变态的小孩儿?”
“我靠,那蛮缠颈儿,老子现在想起来他那股劲儿都毛骨悚然!”
“再说,说是失忆了,演电视剧呢?你知道他真失忆假失忆?”
“他现在无依无靠的,你就敢对他这么好,回头他赖上你甩都甩不掉,生米恩斗米仇,这种人我见多了,牛皮糖似的,”他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给霍经时倒酒,“癞皮狗都没这么难缠——”
“啊——”胡易忽然惊叫一声。
霍经时一把攫住他的手腕,逐渐用力,对方猛吸一口气,痛得面部扭曲起来:“哥疼疼疼疼!!!!”
似是要给他更狠的教训一般,霍经时捻着他的腕骨重重一按。
“嘶——”
疼得钻心,胡易额头冒冷汗,被捏住的骨节迅速泛红,突出了一大块。
五指一松,手上那瓶六位数的柏林现运黄啤“哐啷”一声碎在地上,玻璃惊裂,一片狼藉。
座内中人看霍经时神色皆是一惊。
男人手里的酒杯望桌面上重重一放,凌厉眼风扫了圈,面容沉肃,声色冷峻:“说够了?”
绕是几个交情过硬的世家子弟都不敢言语。
阎王罗刹靠着沙发,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转了转腕表,狠声道:“再被我听见谁这么说他,嘴巴也不用要了。”
厢里光线暗,霍经时背对着门口,他声音低,站外面的夏行星看不到也听不到。
只有方才那几个陌生年轻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和酒瓶破碎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
夏行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里却异常平静,仿若冰渊深处的凝滞无波。
一切都静止了。
作者有话说:
当然没完!
第35章 冰渊
霍经时收了手,胡易仍是疼得呲牙咧嘴,眼角冒泪,有些委屈。
霍经时冷眼扫过去,肃声问:“你不服?”
但看他时哥竟然能为了一个住进他家里还不够三个月的小孩跟他们这些交情过硬的兄弟发怒,又一下子怂得举起双手认输:“服服服,我闭嘴我闭嘴……”
霍经时本来就通身冷峻的气势,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怒自威,一双凤眼含怒之时挑起凌厉的弧度,那副英隽的五官沉肃严厉的模样很是震慑心魂。
四人之中向来最是沉稳可靠的田一阳出来打圆场:“老霍你别生气,小胡子他没坏心,就是嘴欠。”
霍经时冷笑一声。
他要是真的计较,胡易现在已经在医院躺着了。
他无非是要给自己的圈子立个规矩,夏行星不是他们可以恶意诋毁、随意对待的人,不管是谁,从今往后都要放足了百分之两百的尊重。
田一阳抿了口酒,接收到在场另外两个人抛了半天的眼色,半晌,问:“经时,我多嘴问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经时晃了晃了酒杯:“什么什么意思?”
田一阳被他推回来的太极一噎,索性挑明了说:“小少爷,你是怎么个打算?是觉得养着图个新鲜逗趣儿还是真的正儿八经谨遵师命报答师恩?”
总不能是因为喜欢夏行星这个人才对他这么好吧?
霍经时斜眼睨他,冷道:“你的手也不想要了?”
田一阳退后:“不不不,我就问问,问一下还不行吗?”
他唏嘘道:“就……我听说你出国后他过得真是挺难的,许家的独子你知道吧?”
“男女生冷不忌也就算了,还特么的玩娈、童那一套,当年差一点就买下了小少爷。”
“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抓人,那会儿管家保镖都被遣散了,他们家连个成年的都没有,那小孩儿好像自己逃了出去,听说是自己从三楼的阳台上跳下来,腿断了。”
“后来被夏家旁支*些狼豺虎豹逮回来,恨不得直接把人送到床上,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还是许老爷子丢不起这个脸大发雷霆才作罢。”
门缝外的一张脸瞬时血色褪去,苍白得似一张单薄的纸,最不堪的过往还是赤裸裸地被摊出来了。
霍经时凤眸一颤,一颗心被紧紧撰住,握杯的指尖微微泛白,面色沉冷:“许辉?”
“是,后来许家不要人了,夏家也没人愿意养他。”田一阳作为当年的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经时,你说小少爷他……知不知道当时是我们向那边泄露了夏长利夫妇的线索,和那支基金的去向?”
霍经时眼睫一颤,尤沉浸在愤怒的冷意里,垂眉敛目:“他没必要知道。”
田一阳咽了咽口里微苦的酒:“那年你到法院做完证人就马上办手续出国了,他爸妈畏罪跳楼,公司债主成群,夏家旁支也容不下他……”
“还有……那笔基金。”
“你完成抽底变现之后又被他几个伯父和堂叔瓜分得差不多……”
霍经时脸色阴沉。
“所以,”田一阳看着男人冷怒的面色,斟酌措辞:“小少爷这事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总要给哥儿几个露个底。”
霍经时是主谋,他们几个算是帮凶。
即便霍经时再少年天才,当年也不过十八岁刚成年,完成基金对冲置换和操纵夏氏股仓的繁琐工程不可能一个人独立完成,他们或多或少都用了家里的关系帮了忙。
田一阳看了眼禁声的何禹和一动不动的胡易,摸了摸鼻子,继续委婉道:“是,我们都知道这些年小少爷是吃了不少苦,就……如果你是为了弥补一点当年心中的悔意,想做一些补偿,那把当年那笔钱还给他足够了,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那个数能确保他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但没必要到这个程度。”
这些天的桩桩件件他们都看在眼里。
霍经时是什么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曾经可以一个星期住在办公室的工作狂魔现在每天按时下班回家,又是亲自接人下自修,又是去学校给人送衣服。
一天恨不得十个电话,上赶着陪吃饭、陪写作业,就差陪睡觉了。
宠儿子都不是这么宠的。
太不正常。
霍经时这种目的性极强的功利主义理性派一不正常就显得非常可怕。
任谁都能察觉出来,事情隐隐有失控的意味,唯有当事人还觉得理所当然乐在其中。
田一阳和何禹对视一眼:“你……你明白我意思吧?
霍经时笼着刀削般的眉峰不说话,沉默思考时侧脸英俊又带着些冷淡,等他再抬起头,几个人被他锋利的眼神看得纷纷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