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振军端着闺女舀的一碗冒尖白米干饭,心里热乎乎的,情绪高涨,给室友们一人倒一小盅高粱酒,一边小酌一边夸闺女。
酒足饭饱,父女二人到外边水槽洗碗,简宁低声问:“爹,粮食肉有地方放没,搁外边别招了耗子。”
“有,爹有柜子。”简振军抢走闺女手里的碗,笑眯眯说:“你吴叔是个木工巧手,给咱一人做了一个柜子,又托农场管事带了锁,咱们的东西都分开放,不会闹矛盾。”
他是耿直不是傻,听懂了闺女的言下之意。
爹身板摆在那里,一般人干不过,她不担心。只是稍微提醒一下,别因为一点吃食,本来处得好好的室友起了龃龉。
“爹,明年秋我早些备上棉花给你弹两床新棉胎。”简宁帮她爹把铺床的稻草换上新的干稻草,摸摸上面的蒲绒被,那玩意盖着盖着就全缩成一团,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一点不保暖。
“可别买,棉花死贵,我身体壮实着咧,咱几个大男人睡一屋,热气重,不冷。”简振军把柜子归整出来放粮食,从最角落里掏出来一个布包,献宝似的摊在闺女面前。
“咦~哪来的白糖。”简宁惊喜道,原主来送过两趟东西,但没白糖,白糖都送去许家了。
“初冬收了甘蔗每人奖励半斤白糖,表现突出的额外奖半斤,我得了一斤。”简振军骄傲道:“我都存着。”
女娃不都喜欢个甜嘴嘛,闺女能干赚了钱,自个也买得起白糖,但他挣的和闺女自个买的不是一码事。
简宁伸出手指沾一撮白糖,放嘴里用舌尖抿了抿,眼睛一亮,夸赞道:“爹你好厉害,农场产的白糖比供销社的甜,颜色也更白。这一斤我拿回家,我拿来的两斤你留着夏天冲凉开水喝,天气热在地里干活莫忘了补充盐糖水。”
“成。”闺女说话耐听,简振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赶明儿爹肯定还能挣一斤,到时候都给你攒着。”
话赶话到这儿,简宁脑子里闪过存粮大业,山上垦荒种出来的粮食杯水车薪,最终所需——票子。
需要大把的票子偷偷收购粮食。
甘蔗是好东西,全身是宝,可做白糖、砂糖、红糖、冰糖。
以上每一样供销社既要票既定量,且贵。
甘蔗渣子经过一段时间发酵,就是一种天然有机肥料。
销路现成,简宁坚信倒爷六子绝对不止关岭县、黑山镇两个据点,看面相就是做大买卖的倒爷面相。
只差一个柴油甘蔗榨汁机,其他工序并不难,提纯过滤,清汁蒸发浓缩,大概就这些工序,后世政策开放之后农村不就有自产做出来的土白糖和红糖嘛。
甘蔗榨汁机体积不大,买机器简宁没路子,但家里不躺了一尊大佛吗!
一台榨汁机而已。
拜拜佛就有了。
制糖详细工序简宁自是不太清楚,这不有她爹和几位室友吗,大体工序有了,回去在摸索一下,不是什么难事,又不是造火箭。
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你买甘蔗种做啥?”买回去又没地儿种,但闺女说她自有法子,简振军也就不困惑了,听闺女的话,揣上一包小鱼干一瓶高粱酒找监工管事去了。
第50章 妖魔鬼怪
简振军风风火火出门,简宁摸出小本本请教吴叔他们制作白糖的工序。
几个室友本来就和简振军关系处的好,简宁又会来事,嘴抹了蜜似的,亲亲热热一口一个叔。
大伙打心眼喜欢她,但凡他们知道的,知无不言。
纷纷抢着答题。
特别是吴文才,他本就是手艺人,心灵手巧,在制糖车间干活的时候一眼就能看懂许多别人瞧不明白的小窍门,开了窍劲的人,擅长融会贯通,有些工艺触类旁通。
简宁如获至宝,详细记录。
讨教完制糖工艺,简振军还没回来,简宁干起别的活来,把熏肉香肠挂在窗台上风干,不风干很快就会坏。
晾干水分能搁大半年。
这么珍贵的东西晾外头招人惦记,肉之诱惑太猛,大概率会遭人顺手牵羊。
“闺女,成了。”简振军一脸喜色回来,兴高采烈搓着手跟闺女汇报:“管事答应了,价钱也谈好了,2分钱一斤。”
绿丰农场盛产甘蔗白糖,是附近几个县最大的甘蔗基地,年年预留上万斤甘蔗种,挪一两百斤出来根本不显,反正来年种不完的甘蔗也是拿去喂牛。
当下守成老实人居多,但同样不乏心思灵活之人,日子艰苦,挖空心思挣点外快补贴生活。
买卖谈妥,简振军带上几个室友悄悄咪咪摸去后山,在地窖里刨了两百斤甘蔗种出来,在管事指导下拖到墙角一隐秘处扔了出去。
私下买卖不好上秤,粗估着刨的,几个自家人在刨,量只有多没有少的。
管事赚了四块钱,又收了一瓶粮食酒,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累大伙忙活一场,简宁做主,捡了一碗干煸小肠,几捧炒花生,半斤卤肉出来,叫简振军晚上招待室友吃一顿酒。
几个佐酒小菜,中午煮了香肠的肉汤,砍两根白萝卜煮一盆肉汤,称得上好酒好菜一桌。
时间溜得飞快,眼看三点,简振军依依不舍送闺女出门。
这回轮到简宁絮叨了,“爹啊,你这瘦了一大圈,下回我搞两瓶麦乳精给你补补。”
“咱家有钱了!春耕前我还来一趟,送来的东西你不要舍不得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家就靠你挣满工分呢。”简宁笑盈盈说:“爹,我想买自行车。”
一种被需要的情绪胀满胸腔,简振军捏捏拳头保证:“好,等爹回来挣了钱给你买自行车。”
“好呀。”简宁弯唇笑,嘴角泛起小梨涡,简振军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爹和三姐是同一种类型的人,你得迂回激发让他感觉到被需要。
告别虎目含泪的魁梧大汉,简宁拽着滑板车绕了个道捡甘蔗种,好家伙,重量起码两百六七十斤。
她爹哪憨了!
根本不憨,就是过于疼媳妇闺女在普遍重男轻女的农村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落在外人眼里就显得憨里憨兮的。
薄暮冥冥。
此时简宁正途经一乱石岗,这一截采石采得乱七八糟,没法滑行,得把绳子套脖子上提溜着走。
把自个当作牲口使的人还不知道家中门槛快要被人踩烂。
德利站在堂屋门口,两腮气鼓鼓的,活像一只河豚。
四姐咋还不回来嘛!
家里妖孽丛生,妖气四溢,他搞不定啊!
三姐又是个锯嘴葫芦。
他整日琢磨要怎么把马屁拍的清新脱俗不落于俗套,好长长久久留在四姐家,结果今天四姐一走,莫名其妙冒出来一群神经病跑来抢他的活儿。
咄咄怪事!
人家不要钱,不吃饭,白干,他要怎么胜出……
钱可以不要,关键是饭啊,他不就图那口吃食吗!
唔唔唔……默默淌泪。
德利周身的怨气都快凝作实质性的冰水。
妖风何来,简德利也是一脑门问号。
时间回溯到早上,四姐前脚出门,周冬玲后脚揣着四个宝贝鸡蛋登门,并抢走了他换炭的工作。
半小时之后,四姐最要好的小伙伴田春苗啪哒啪哒登门,她倒是没带东西,只针尖对麦芒抢周冬玲的活。
一会,三小队队长的闺女芳芳拎一篮子菜光临寒舍,
稍后,狗蛋儿提条鱼上门了,
成家二闺女也来了...…
这些人一来就不由分说夺走自己所有工作。
全跟撞了大邪似的,阿猫阿狗齐聚一堂,中午煮饭连三姐都没插上手,端给江大哥的饭他是边都没摸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好像胆怯江大哥,倒没有全围去里屋,就蹲守在堂屋抢他的工作,他已经沦落到连扫帚都没资格碰的地步。
家里家外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打理的清清爽爽,喂鸡喂鱼,烧火劈柴,洗碗刷锅,洗衣切菜...…免费劳工干的热火朝天。
比饿狗抢屎还凶猛!
你瞧,三姐又被挤出了灶房。
“三姐,你也不管他们。”德利哀怨地说:“四姐咋还不回来?我想她了!”
真想!不掺一点虚水。
简明玉擦擦手上的水渍,莫可奈何摇摇头。
咋管嘛,人好心好意帮忙干活,自带食材,自告奋勇要给江同志补身体,江同志又不是她家的人,她想拒绝人家的好意也站不住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