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低头笑着，没有接话。两人并肩慢慢走着，云夏叹道：“我的第一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不到，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实在不能怪她，我们聚少离多，不，几乎没有相聚的时间……”
秦清默默点了点头。云夏望着一轮明月，发了会儿呆，接着道：“十年以后，我再婚了……”
秦清忍不住抿嘴偷笑，低声道：“毋柔，你的初恋，你们大院儿的女神。听说赵副司令，曹军长，啊，还有富贵儿，大家都喜欢她。”
云夏怔怔道：“你说耿富贵儿？谁告诉你的？”
秦清笑道：“怎么，连这点情报都弄不到手，还司令呢。”
云夏叹了一声，道：“那小子本来最有前途的……”
秦清道：“我想，那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况且当农民也挺好的，不是富贵儿，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那么好吃的大米。”
云夏笑起来，道：“好吃的多着呢。”
秦清踢开一个贝壳，笑道：“我就觉得富贵儿种的大米是全世界最好的。”
云夏忽然道：“想起来了，楚政委爱人，和富贵儿爱人是老乡？”
秦清抿嘴点了点头，笑道：“不要小看我们，妇女的力量是无穷的。”
云夏笑道：“嗯，我早就领教过了。看耿富贵儿就知道，他那爱人一跺脚，吓的他恨不能钻桌子底下去，真是看不了他那样子。”
秦清哈哈笑起来，道：“人家那是深爱着自己的妻子。”
云夏收了笑容，半天叹了一声，道：“那年，我们受命执行特殊任务，塔兰的爸爸那时候是师长，亲自带队。我的眼睛就是在那次任务时受的伤。等我醒过来，才知道师长已经殉职了……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塔兰妈妈，一个月后就病逝了。”
秦清不觉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嗓子发紧，浑身颤抖起来，轻声道：“所以，所以塔兰才不愿当兵？”
云夏道：“还有别的原因。况且他遗传了妈妈的病，身体不太好。”
云夏轻轻握住秦清的手，慢慢朝前走着。过了许久，才接着道：“那时候，毋柔忽然抱着我们才满周岁的儿子来医院，提出了离婚。我答应了，把所有的积蓄都叫她带走了，而且答应供养孩子到成人。”
秦清道：“你那么爱她，为什么放她走？你们肯定都后悔过，尤其她。”
云夏苦笑道：“你不了解毋柔。”
秦清停下来，看着云夏道：“可是我了解女人。”说完叹了一声，抬头道：“云夏，你答应我，不管我犯了什么错，都不要生气好不好？”
云夏不解，问道：“你犯错，什么错？”
秦清道：“其实，我见过毋柔了。”
云夏道：“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她，对你说什么了？”
秦清道：“结婚后第二个星期，她来家里找我。”
云夏皱眉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要做什么？”
秦清叹了一声，道：“要钱。”
云夏道：“该付的我都按时按数付清了，又要什么钱？”
秦清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给她了。”
云夏看着秦清，问道：“多少？”
秦清道：“她，好像很清楚你的存款收入什么的，差不多是全部……”
云夏吃惊道：“全部？”
秦清忙拉住云夏道：“你别急，听我说嘛。其实她本来也没想着能要到钱，是我提出给她的，毕竟你那么爱她。都是女人，我不想她那样离开，就说是你的意思……而且，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除非，你去找她……”
云夏听的更糊涂了，叹道：“你主动给她钱？还是全部？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再来要，唉，你不懂她。”
秦清急道：“是，我知道，这些年她不断向你要钱，其实她不光是为了钱，她是想跟你和好，她忘不了你……你知道么，从咱们家离开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云夏看着秦清，秦清接着道：“我十分肯定，她后悔了，而且肠子都悔青了。特别看见我，看见我直接掏出你的工资卡啊，签章啊，就直接同意给钱的时候，她差点哭出来。还有，进门的时候她都不正眼看我，特别气势汹汹的，可到后来她接茶杯的时候手都抖了……”
云夏笑道：“你都说什么了？还是一言不发就直接给人家钱了？”
秦清眉毛一扬，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个狠角色。我说，你想要什么都无所谓，除了云夏。因为他已经是我的人了，是我秦清的人，我曾对着大海发誓一生一世追随他，守护他。你想来夺，那就放马过来吧。说完以后，我就那样瞪着她，眼睛都没有眨……”
云夏看着秦清重现当日和毋柔怒目而视的情形，忍不住伸手捧过她的脸，醉心一吻。
月色下，海浪拍打沙滩，盈动的月光随波荡漾，秦清云夏相拥而立，良久无语。
30
周一清晨，天还没亮云夏就走了。秦清站在门口望着，直到车子看不见才转身回去。才进到屋里，就听见电话响，接起来，是云夏。
云夏笑道：“没什么，就是忘了告诉你，要是元旦当天回不来，过后也能休一天半天的，你想要什么，到时候带给你？”
秦清笑道：“等我慢慢想，回头再告诉你。”
云夏笑道：“好，我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秦清摸着脸自问道：“秦清啊秦清，你笑什么？”
元旦的下午不到三点，秦清便出门了，她要去礼堂参加军民联欢会。因为盈盈，她还特意装扮了一番。其实外人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的，可在秦清，淡淡的容妆和盘发上多出的那朵簪花就已经是不寻常了。
秦清站在乘车点等通勤大巴，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不自觉的看向她。秦清从来不叫司机接送，平常出门或走路或骑车，如果要进城，就把车子放在哨卡外的停车处，再去等公车。她从不与人争执，不管任何时候都是话最少声音最低的那个。正因为如此，许多哨兵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司令的夫人。
大巴提前了九分钟到达乘车点。秦清上了车，见车上只稀疏的坐着三四个人，便在司机身后的空位坐了。对面的女人大声笑道：“你也去看热闹啊？”
秦清点头道：“是，听说节目都不错。”
女人笑道：“我们是来探亲的，正赶上这里闹戏，就去看看。我们是营长家的亲戚，你家属是干什么的？”
秦清看了看那女人手上的包，笑道：“应该叫李营长接你们过来长住，省的你和孩子两头跑了。”
女人一脸得意之色，摆手道：“不行，家里地多，公婆还活着，哪能离开人呢？你家家属是干啥的？”
司机听了不觉回头看了一眼，正要说话，秦清道：“我是这司机师傅的大姐，今天沾弟弟的光，去礼堂瞧瞧。”
这司机虽不知秦清底细却是常见她的，素来见她笑多话少最是安静淡然，忙回头冲营长爱人笑道：“大嫂，可不许告诉营长啊。”
女人摆手道：“不说不说。回头跟老李说说，多照顾你们，都不容易……”说着一指旁边三人，道：“这是我家亲戚，听说我进城，都要跟着来见识见识。”
司机笑着点了点头，冲秦清道：“姐，还得几分钟开车，你下去透透气吧。”
秦清点头下车了。站在外头，听见司机接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司机低声道：“行，哥给你买，等明年……”对方又说了几句话，司机声音更低了，道：“这么急啊？妈说有人给你二哥说亲了，要不先紧着二哥……”又过了一会儿，司机道：“我给宝军大哥说说，你先借宝军的手机用，不行么？”不知对方又说了什么，司机忽然气道：“写不了作业不写，不想上学就回家种地。”
秦清看时间到了，重新回到车上坐好。司机忙放下电话，启动车子离开了乘车点。
到了礼堂，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在后台，盈盈和同学早已化好了妆，见到妈妈来，忙上前挽住手笑道：“妈妈，爸爸会来看我的演出么？”
秦清附耳笑道：“首长的行程，我怎么知道？好像不该问吧？”
盈盈笑着点点头，也轻声道：“也许爸爸会在人群中看到我呢？”
秦清笑道：“没关系，反正有录像，总能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