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风狐疑,直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簇簇支支吾吾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秀风急性子,甩下簇簇就跑走了,徒留簇簇一人在后面慌慌张张的收拾碗碟。
呆牢里的时候也没怎么想家,一出大牢她真是归心似箭。没什么代步,全靠两条腿疯跑,没一会儿的功夫也到了家。
敲开大门,上来先给管家一个熊抱:“林叔,我哥呢?”
管家下意识推开她,捂住了鼻子。待看清了她的模样,立马慈爱地说:“将军在书房,小姐这便去见他?”
秀风撩着袖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怪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吧,麻烦林叔帮忙让嬷嬷们烧些洗澡水来。”
话一说完她就溜了,管家望着她撒欢的背影慈祥地笑了。突然一滞,似乎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
都说麻雀是蹦着走路的,秀风也完全如此,又蹦又跳地往自己的院儿里钻。刚过拱门,就见一藏青衣衫的男子正在院中耍棒练武。那身功夫,劈秋风扫落叶,挥棒飕飕动,搅棒窜龙窟。
秀风看了一会儿,惊奇中不禁喝彩出声:“好棒法!”
那人听得,收了棒子,修身长立,英英然回头。
秀风激动地迎上来,双目忽闪,一脸崇拜地说:“你是我哥新请来的教习吗?”
那人眼眸明显恍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你不记得我了?”
秀风更是惊喜,捂嘴窃笑,带着些害羞:“怎么咱俩还是旧识?”
那人执棍拱手:“在下左勖!”
秀风的笑容登时凝滞,像冻结了一般。一瞬之后,她缓缓后退了半步,由上至下又由下至上地将眼前人认认真真地扫视了一遍。堆琼面貌修长身,英武仪表天然成,似乎和自己记忆中那个一脸泥巴的废物不太沾边。
左勖看出了她的疑惑,无奈地冷声再说:“在下真的是左勖!”
“你怎么会在这儿?!”秀风不再踌躇,这一问掷地有声。左勖低头缓滞,还待回答时,秀风却已从院角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条长棍,横冲直撞地劈了过来。
左勖没有抵御,只是侧身躲闪。秀风不擅使棍,一棍子劈空,再想提起时,棍子的另一头已经被左勖稳稳地截住。她努力摆脱,棍子却像中了定神咒似的纹丝不动。她只能怒斥:“你给我死开!”
左勖猛一松手,惯性之下,秀风闪了一个趔趄。她现在的脑子完全是一根筋了,不想着换个趁手的兵器,依旧凭着这根棍子又甩了过来。果不其然,这次左勖连躲都不躲了,一个抬手再次轻松接住了棍子。
秀风依旧是那句:“你给我死开!”
左勖笑道:“这就没道理了。我让你两次了,还来第三次?”
秀风怒道:“哪个要你让了?咱们两棍夹击,倒要看看哪个好取胜!”
左勖笑:“这又何必呢!算了算了,全当是在下输了!”
这句太火上浇油了。但凡换句好听点的,秀风量力之后说不定还能借坡下驴。现在就算是给她个滑梯,她也要站在驴背上继续挑战。
左勖微微松手:“当真不要我让?”
秀风怒斥:“哪个不尽全力,哪个就是乌龟王八蛋!”说罢她使得手中长棍就向左勖面门挥来。
左勖侧退避了过去,秀风赶上前又是一棍劈来。左勖轻一叹,只将手中棒子向她脚下一挑,秀风以为是偷袭,果断跳起闪过。却不成想她刚一落地,左勖的那一棒刚好就扫在了她的脚踝上。这一绊,秀风直接就撇了手中棍子,扎扎实实地扑在了地上。
“好!”身后传来了林爵年的喝彩声。
秀风滚身爬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冲到了爵年面前,回身指着左勖:“他在使诈!哪儿就好了?”
爵年笑得温柔,言语中更是对妹妹的疼爱:“人家那是让着你!”
火上浇油之后再扇了一把风,秀风感觉自己的五脏快要自燃了。好在花簇簇急急忙忙地跑了来,一把搀住了她,连连找补道:“小姐是因为没吃东西,肚子空,没力气,不慎跌倒!”
秀风缓缓地看向了簇簇,而簇簇实然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这份“睁眼瞎”式的认可,才使得秀风没能自燃成功。
左勖上前来向爵年拱了拱手:“将军何时到的?”
没等爵年回答,秀风一个激灵拽住了亲哥的腕子,指着左勖紧张地说:“哥哥哥,咱家混进来了一个南诏奸细!拿下他,快拿下他!”
爵年皱着眉头,一脸的无奈:“你胡扯什么呢!左将军已然归顺我北冥,自然是我北冥的将军,何来南诏奸细一说?”
左勖笑道:“小姐是不记得在下了!”
“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化成灰我也记得你这个扫把星奸细!”秀风扭过头来对着爵年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哥,你怎么回事儿?这么明显的诈降你看不出来吗?诡计啊,阴谋啊,这不显而易见么?”
左勖道:“那小姐以为在下是何诡计,又有何阴谋?”
秀风眼神闪烁,一时回答不上来。但她立马有了另一种说辞,更加有理有据,不禁昂首挺胸展出了一副睥睨之态:“即便没有阴谋,那你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今日败了,可以降我北冥。他日又败了,保不齐还会降于他国。”
这一句蛇打七寸,任何保证在这一刻的事实面前都显得空洞而乏力。左勖没了话说,爵年也哑口无言。一瞬间的安静,让几人之间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好在爵年在下一瞬就用朗笑声打碎了这份微妙。他上前来拍了拍左勖的肩膀:“左将军不必跟舍妹计较,姑娘家总爱说些玩笑话。将军且回房休息,林某自来管束于她。”
左勖默颜拱手,转身回了房。可秀风的眼睛却看直了,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手来揉了又揉,最后才指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他……他他他……他住这儿?和我一个院儿?”
看着爵年很爽利地点了一下头,她彻底爆发了,一跃而上扯住了爵年的衣领,眼中全是同类相残的凶光:“哥,你疯了?还是说你想把我逼疯?”
花簇簇连忙上前,又拉又拽地把她从爵年的脖子上撸了下来。
恰在这时,几个婆子担着热水进来,其中一位更是拿着柚子叶直往她身上洒水,还特热情地说:“小姐,快进屋洗个澡,咱去去晦气,老奴也给您擦擦背。”
花簇簇连连附和:“对对对,去晦气!”然后故意用眼神引着秀风瞥了左勖房间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还能……送瘟神!”
秀风果然动摇,轻易放走了爵年,被一群婆子簇拥着回了房。
在几乎呆滞的状态下,她被洗洗又刷刷,搓搓又泡泡。终于在换了一桶又一桶的水后,她感到了一身的轻松。换了衣裳,往床上一仰,一阵放空后,她一个凌身坐了起来:“所以他究竟给我哥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哥怎么会相信他?”
花簇簇送走了婆子们,关了房门,回身一边收拾一边说:“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吧,簇簇觉得那个左公子人也还行。对咱将军很谦礼,经常见他俩论武切磋,有时都能聊到废寝忘食。而且平日里对下人们也挺和善的。”
秀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簇簇,怎么连你也被他策反了?”
“簇簇是实话实说。”花簇簇搬了个凳子坐了过来:“听说当日就是他一人一马将二皇子救了回来,致使南诏主动休战。回来之后咱国主还夸了咱家将军,说他能在关键时候赚取良才,懂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且而且,簇簇还听说正是他主动在国主面前替小姐您解释说情,国主这才免去了小姐您的失职之罪。”
“野狼的伪善,鳄鱼的眼泪!”秀风气得直拍床板:“南诏是他的家乡,他说投降就投降。咱北冥最多算他一个暂时的寄身之所,日后定然也会被他无情背叛。”
“那日后的事情就日后再说嘛。”簇簇也是无奈了,语言匮乏的紧。
秀风却依旧抓狂:“这些姑且可以日后再说,只说这当下,他……他他他他……他怎么会住我隔壁,住我院中?”
“那还不是因为小姐您占了主院。咱家公子住的偏院就一间房,客房要留着以作不时之需,又不能让他住在下人们的屋里,可不就只有您的主院还有空房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