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妹妹知道大人生气了,于是默默低下了头,但目光依旧桀骜不驯,甚至还有一些鄙视。
她知道这段大人根本就不敢打,无论是夫人还是她,他都不会下手,无非就是气急了,伸掌出来吓吓人而已。
段玉琅气得满脸通红,平时他在外人表现得十分和善,甚至一整天都是笑眯眯的,可是一旦面对家务事,就不得不像一只暴躁的老虎。他夜夜扪心自问,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不就是被他这个夫人所气得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他就不应该嫌贫爱富,喜欢上这个女人
不对,也不应该叫做喜欢她,就是爱富而已。说到底,其实他谁都不爱。
说到爱这个字,段玉琅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间出现了那晚在画舫中出现的那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孩子。
姚姚啊
那个总是穿着素雅的衣裳,喜欢戴着一朵小花的姑娘,不就是他年轻时候的初恋嘛
几年过去了,她也没有苍老,依旧是年轻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一点成熟的韵味,眉眼间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愁思,这更加惹人怜爱。
或许或许当初他就不应该放弃
这个念头忽然冒上他的脑海不停萦绕。他摇摇头,然后看见年老色衰的夫人,暂时平复了心情,语气也缓和了,“夫人,不要再闹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今天晚上我真的有要紧事。洛洛我自有安排,你不要想太多。”
就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段夫人不肯接受,口无遮栏之下就谈到过去,说他以前怎么怎么贫穷怎么怎么无能,现在倒是翅膀硬了,有自己的门路,就想给自己找乐子
段玉琅是个自尊心很重的人,他非常在乎别人谈及他的过去,尤其是现在官运亨通和过去有一个鲜明的对比,每当有人谈起来,他仿佛就见到了当年狼狈无能的自己。
段夫人的嘴巴不停的讲,口水似乎都要喷出来了,讲到激动的地方,甚至还涨红了脸。满脸的鄙视和唾弃,仿佛面前站着的根本就不是当初琴瑟和鸣的丈夫。
段玉琅越听越不是滋味儿,真想拿个什么东西捂住这张嘴,或者拿根针把她的嘴巴缝起来也好。
这样的话,世界就会安安静静的了。
对啊,世界就会安安静静的。
对,安安静静的
脚步有些虚浮,头上冒着细汗,夫人的嘴一直巴拉巴拉地讲,两瓣嘴皮子就这么磕磕碰碰的,说出了一大堆聒噪的话来。他有些晕,面前的老女人出现了好几个重影。
真的是太吵了
太吵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往书房里跑,段夫人一看他不听自己说话,甚至还跑掉了,更加忍受不了,直接追过去,边追边骂,丝毫不顾家丁的阻拦。
段玉琅一进了书房,脑海里只想要找尖尖的东西,越尖越好,越锋利越好
对,就是那种尖尖的,能带血的那一种
这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不断膨胀,后面那个老女人又追上来了。
自从那个年轻女人来过他的书房后,自己就常备了一把匕首,此时此刻,这把匕首正躺在他的书桌上,在昏暗的灯火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段夫人气喘吁吁追过来,看到他正趴在桌面上,知道他现在情绪不佳,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诛心是最为有效的。
这么多年了,他们这夫妻做得也不痛快,干脆就把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了算了,等今晚一过,她就向父亲大人申请和离。
“段玉琅你躲什么躲躲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躲得了嘛我告诉你,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明天我就和父亲大人说,我们两个干脆分开过算了,你娶妻你的那几个小蹄子,我过我自己的日子”她喋喋不休的喊了这么一通,发觉他并没有转过身来,感觉自己就是在和空气讲话。
她觉得十分不痛快,自己感情的爆发,对方竟然并没有承受住。于是又大吼大叫,“段玉琅,你究竟要怎么样你倒是说一句话呀,这么不声不响的,这么多年了,你是个哑巴吗我哪里对不住你你把我的嫁妆给那两个小贱人还几次三番的把那些女人往家里带,你把我当什么了有把我当做你的妻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着那个楼里面的贱人是不是是不是啊段玉琅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骂完最后一句,干脆动手扑打过来。
或许他等的就是这一时机,这段夫人的手刚刚碰在他的肩膀上,他蓦然一个转身,一把带着寒光的匕首就这样进了她的身体,明晃晃,亮乎乎的。
段夫人整张脸都僵硬了,还保持着扑打的姿势,可能明显感觉到左肋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正不停的冒着热血。赶紧用手捂住,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把带着光的刀子从她身体里出来,变得红通通的。
话梗在喉咙里,可是却没有多大力气说出,断断续续道:“段、段玉琅,你、你的心、心、还、还真是狠哪”
语气轻得即使两人近在咫尺,都听不清。
刀子握在手中还淌着血,滴滴嗒嗒落了一地板。
她几乎是全身都倒在他身上,然后再慢慢像稻草人一样往下滑去。
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他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抖,不知是为自己多年的夙愿完成而感到高兴,还是为一时的疯狂而紧张。
段夫人终于趴在地上,两眼死死盯着他,眸子里再也没有光亮。殷红的鲜血把她包围成一个半圆,缓缓蔓延至他脚边。
第三百四十八章 看段家热闹
这世间很多无法挽回的事儿就在下个瞬间忽然就发生了。
段夫人到死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命就停在今晚。
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一刀扎进自己骨肉中,简直晴天霹雳。可她最终没熬得下去,短短几瞬,血流光了,人没了。
刀子“咣当”一声从手中滑落,段玉琅眼皮子跳动两下,空气中带来的血腥味儿充斥整个鼻腔,这下他是真的意识到他真的杀人了
“夫、夫人。”
“夫人”
“月婻”
叫了几声,一点回应都没有,颤颤巍巍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真的一点气息都没了。
“月婻”他慌了,真的慌了。
怎么忽然就下手了
完了完了,这事儿大了
这事儿岳父大人一定会知道的,一定会知道的,怎么办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慌,起初的大脑空白全部都被惊慌填满。一想到那张老人的脸,顿生绝望。
周月婻的父亲周大人在朝廷德高望重,他段玉琅有今日,全靠岳父的提携。现如今杀了他女儿,他纵使有三头六臂都无法继续走在锦绣前程中。
怎么会这样
他一遍遍问自己,脑海中又浮现一个念头,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
于是,手忙脚乱收拾案发现场,可是越慌越乱,越动越脏。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这样藏,这样会被发现的,可是又要怎么做
他仿佛听到岳父大人在他背后一遍遍斥责怒骂,“段家小子,我果真没看错你你就是个白眼狼你害我女儿,我就算拼尽全力都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言辞狠辣决绝,一字字敲打在心上。他不能,绝对不能再走上老路,他不想再回到过去那般无用卑微的日子,更何况要真是让岳父发现他杀人了,哪还有命活着。
苍天啊,要是能给个机会重来该多好,他一定不会碰这刀子
吴若在墙角上看得十分起劲儿,巴不得这事儿越闹越大。她笑了笑,忽然觉得下方好像有人在看她。
那个人眉眼弯弯的,微微抬头瞧着,唤道:“吴若。”
吴若垂下视线,哦,原来是这个人。
她像一阵风般落在地上,“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他反问:“大晚上的,姑娘站在人家墙头是做什么呢”
“我在看热闹。”
“他人宅院的热闹,姑娘也爱看。”
“是啊,别人的热闹为什么不能看。”她边说顺便还观察了他一阵儿,“我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也是过来看热闹的”
他回:“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吴若看向他身后的女子,“是那对舞姬中的另一个吧带她来做什么还来曾经的故居。”
“她暂时留在我府邸,因为思念故人,所以就带她过来随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