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在高考结束后考进师范学校,读的文学院的秘书学, 一班七十多号人只有十个男生,十个里有四个是gay,行动摸不透, 剩下几个除了打游戏就是和师兄师姐联谊, 这和想象中的大学不一样,陈西整个人都有些颓。
美术学院和师大就在隔壁,陈西没事做,一有空就会过去找江虹。
当晚江虹把严湖从那条巷子里喊了出来, 打算在熙街吃东西。顾及到他最近咳嗽严重,三人没去吃火锅,改去了一家印度餐厅。
严湖吃不来飞饼,胃口也小,一盘什锦炒饭只吃了三分之一。
结了账出来,江虹怕他没吃饱,让两人在这儿等,她去前面买几份红豆刨冰来。
谁知一回来,两人已经在餐厅门口打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要问清情况,两人却都黑着脸不说话,江虹气得不行,丢下两人兀自回了学校。
红豆刨冰洒了一地,雪花冰融化成水,打糕栗子红豆粉还有饼干,混杂着堆在地上,头顶镜头推远,给了两人和地面一个远景。
“cut.”这已经是这一场的第七条,黎炼渐渐没了耐心,“小江,还是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先休息二十分钟,待会儿继续。”
角落里涂嘉霓一张脸微微皱着,驻足一会儿,转身出了门。
酒店房间里的桌上,涂嘉霓将新的油桐换进花瓶,旧的扔进垃圾桶。昨天下过雨,温度降了些,洗完澡出来,她下意识直接
往床上躺,刚躺下,又立即起身拿了吹风机吹头。
她一直没这个习惯,江澍总是时不时用行动提醒她,她渐渐有了意识,但偶尔还是会忘。
潦草吹了两下,她抱着电脑坐到床上,工作了一会儿,时间接近凌晨两点。江澍还没有回来,手机里也没有他发来的短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开门声,涂嘉霓立即醒了过来。睁眼望过去,江澍进门后径直进了洗手间,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快传来。
等他来床上睡下,涂嘉霓不见他靠过来,便翻身主动挨过去,他似是知道她醒了,并不惊讶,开口问道:“吵醒你了?”
涂嘉霓靠在他怀里,“拍完了么?”
“嗯。”他只回一个字,话里透着疲惫。
“明天我又得开始忙了,就暂时不过来了,有事随时打电话,现在先睡觉,你说话都没力气了。”
江澍明白,“忙”不过是借口,她大概还是认为是她影响了他,他知道她的用意,却还是默许了她的决定。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她的出现,自己才始终不在状态。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眯上眼。
戏外不过几日,戏里通过几个蒙太奇镜头,已经从秋天过渡到了冬天。
自上次严湖和陈西打架之后,严湖和江虹冷了几天,之后严湖主动去学校找她,两人才重归于好,可吵架的次数却从这时多了起来。
严湖身子骨弱,天气一冷十分容易感冒,感冒咳嗽一块儿来,理发店里整天都是他的咳嗽声,可他还是改不了抽烟的习惯,尤其是江虹时不时在面前拿着相机拍他的时候,他抽得越凶。
这天,严湖正给巷头花店老板的儿子理头,鼻子下忽地一凉,他伸手要去摸,底下小萝卜头先一步通过镜子看见了,吓得大叫:“鼻血!”
严湖用指背摸了摸伸到眼前,随后吸了吸鼻子,“看见了吧?吃多了零嘴就这样,以后你妈让你少吃点,你可得听进去,不然就得跟我一样流鼻血。”
最近冷得厉害,可照说重庆湿气重,不至于干成这样,只能是和上回一样了——上回江虹在旁边,他也是忽然就流起鼻血,江虹非要带他去诊所,最后
医生给他开了瓶急支糖浆,说就是上火了。
江虹偶尔去学校,回来见冰箱里头又是些油烟重的菜式,都要苦口婆心念一次,严湖嘴上说知道了,下一次还是照做。
第三次流鼻血,是和江虹一起睡在床上的时候。两人正情浓,严湖鼻血忽地流下来,滴在江虹胸脯上。
场面有些吓人。
江虹身体抖了抖,翻身先去穿裤子,边吆喝他:“穿衣服,再去让医生看看,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吃太重!你说你一天要抽几包烟?一个咳嗽这么久治不好,你身体还要不要了?”
江虹确实是有些急了,开口有些没收住,“你们男人都这样,这一刻答应了,下一刻就反悔。”
严湖一直都没动,靠着墙壁坐在床上,听她说完竟冷笑了一声,“我们男人?你睡过几个男人啊?”
江虹正扣着衬衫扣子,闻言一愣,她抬眼看过去,确定刚才那句话确实是从严湖嘴里说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
严湖看上去漫不经心,“你在跟我睡之前,先跟陈西睡了是吧?”
江虹愣了好一会儿,随后继续把最后一枚扣子扣上,“你们上回打架就为了这事儿是吧?”她又坐回床上,弯腰开始穿鞋,把后背留给严湖,“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不是么?而且咱俩已经在一块儿了,我的过去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么?我现在就只想跟你在一块儿,这不明显么。”
她平静得有些异常,穿好鞋回头,“我在成年之后就跟人睡了,不止一个,而且还有我不熟的,你情我愿。我不提,不是我故意瞒着你,而是我以为你不在意。隔壁放了什么,我知道,你的底片,你不敢去碰的东西,可是我问了一次就没有再问你了,因为我尊重你,尊重你的过去,尊重你的一切——”
“也尊重你现在碌碌无为、混吃等死,每天被一个咳嗽折磨得流鼻血的状态 。”
这一句,精准地戳到了严湖的痛处。
他几乎是暴跳了起来,掉了漆的床头柜上放了江虹买来的鲜花,他伸手拿起,用力往地上一掷。
很闷的一声响炸在逼仄的房间,瓶子四分五裂,水流了出来。
江虹心中的某一份信心也跟着碎了,她相
信严湖不是真的介意她的过去,而是最后那一句,那十分讽刺的一句,让他没有尊严,随即发起火来。
江虹坚信自己没有错,拿起包,她跨过地上的玻璃碎片,一路下了楼。简陋的地板缝隙不小,水从上头流下来,滴在了楼梯口的地面。
江虹看一眼,背影决绝,迅速消失在了理发店门口。
“cut。”黎炼很是满意,“这几场状态都不错,下一场准备!”
巷子口已经提前支起烧烤摊,旁边放简易的折叠脏凳子,几箱啤酒在墙角码着。
一行人从理发店移动过去,井然有序地做着准备工作。
黎炼站在旁边和江澍讲戏,寥寥几句后又说:“你控制好量,得喝,但不一定要上脸,白的也可以试试,不舒服了随时喊停。”
江澍点了点头。
众人就绪,黎炼挥手:“action。”
刚才那一番都算不上争吵,但分明已经撕破了脸皮,严湖也并没有追出去,穿上衣服下楼,不过是为了买酒,买醉。
头顶路灯伶仃吊着,还有蚊虫围绕。严湖坐在底下,没点烧烤,一味地喝酒,七八个酒瓶堆在桌上,最后他起身掏了钱,拎起一瓶往回走。
一路踉踉跄跄,时不时踢到石子或垃圾袋,冷天里,他只穿一双凉拖,下一次又踢到什么,软的,重的,还有些热气,没踢动。
他停下脚步,打个嗝后低头,看不清楚,又往后退了两步,微微弯下腰,眯着眼睛去细看——
一只布满了血迹的,显然已经死了的猫。
严湖喉咙滚动两下,终是忍不住,转身开始吐了起来。
“cut!”黎炼语速很快,“赶紧来个人,把人搀起来!”说完自己也动身过去。
江澍的状态在从开始走进巷子之前,就有些不对劲了。脸色惨白,手在轻微地抖,黎炼一时没看出这是演出来的还是真醉了,直到江澍漏说一句台词,黎炼心里有了底,但眼下的状态只有真喝醉了才演得出来,他便没喊停。
江澍看着还残留些意识,不然也不能一直坚持演完。很快,林沸听说消息后急忙赶了过来,在黎炼的安排下,准备把人带回酒店。
江澍却执拗得很,摆着手说“不回去”,林沸知道这是真醉了,不然这样的语气
不会出现在江澍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