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怎么了?+番外(78)

“我确定没有,”以撒说,“其他人呢,你们知道吗?”

“罗伯特?这里有很多罗伯特,好像没有哪个当过修道院长......”

“约翰内斯·罗伯特?”

“他只是牧师吧!”

游魂们又叽叽喳喳起来。

这时,有一个靠在墓碑上喝酒的中年女游魂说:“我可能有点头绪,不过,恶魔,你下次有空能给我带瓶酒吗?我儿子一年只给我带一瓶,太小气啦。”

“你去外面商店里偷嘛!”有个年轻游魂起哄。

“我才不干!”

因为怕他们就这样聊起来,以撒赶紧说:“没问题,我答应你。快告诉我吧。”

“我问你啊:你说的那个修道院长,是不是被绞死的那个?”“是的。”

“真是丢脸的死法。你往最南边走吧,一直走到墓园尽头。他的墓不在那里,但他可能在那里。”

“你能带我去吗?”以撒问。

喝酒的女人摇摇头,其他游魂也纷纷找借口钻回了地下。

以撒叹了口气,只好一个人往南走。脚下的草地越来越厚,这里没几块墓碑,可以说得上是人迹罕至。

他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以撒放轻了脚步,从背后接近那人,走得很近了,才咳嗽一声,两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地说:“好久不见,罗伯特。”

那人转过头来,露出平静的沧桑的面容,不是修道院的罗伯特还能是谁?

怪不得游魂们说他会在这里。墓园的最南边可以看见山脚的教堂,整点刚过,钟声悠悠回荡着,像水面激起的涟漪。

“好久不见,以撒先生。”

罗伯特温和地说。

他很老了。头发花白,眼神昏沉,身材矮小,总板着脸,却并不凶恶。很难想象他竟然杀了那么多人,然而,他的脖子上还悬着半截绞刑用的麻绳,昭示他的身份——他本可以解下来的,现在这样不知道算不算是无济于事的赎罪。

“你在这儿人缘不好。”以撒说。

“是的,很遗憾。这里有很多窃贼、妓女,穷困潦倒的年轻人,病死的小孩儿和还没咽气就被钉死在棺材里的老人,唯独没有杀人犯。”

以撒沉默了一下:“就像来到新地方,你可以不告诉他们。”

“为什么不?”

以撒反问:“你为什么还在人间游荡?”

罗伯特干笑了两声。他摊开左手,手心里有一朵花瓣边缘已经开始枯萎了的百合花。他说:“这是加文前天来放在我墓前的。”

“你和加文感情很深。”以撒说。

他也坐在石头?上,罗伯特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个位置。

以撒坐下后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说着:“你不介意的话......”然后点了根烟。他的尾巴摇来摇去,补全了沉默的空白。

他很不擅长谈话,更不要说套话了。片刻后,以撒问:“需要再跟你介绍一下我吗?”

罗伯特说:“我能看得见你的尾巴。”

“很好,那我就不多话了,”以撒点点头,“不过有一点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兰登——我是说泽维尔,他是个天使。”

“泽维尔先生的确看起来很像天使。”

“他现在就快死了。”

“你们可以死而复生。”

“这次恐怕不行。”

“为什么?”

“他被叛了死刑,连灵魂都在劫难逃。”

听到这话,罗伯特也没显出惊讶,只是有点惆怅。他说:“太聪明绝对是不好的。他刨根问底的何止是一件谋杀案......”

“你知道些什么?”

“恐怕太多了。”

“我恰好也知道不少。要我说,陷害泽维尔的大概也是个天使,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导致了泽维尔的死刑。”以撒说。

以撒希望罗伯特会下意识赞同或者否定,但罗伯特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一些,只是淡淡地说:“以撒先生,不止你可以碰到我、跟我谈话。我之前没想到,竟然人都死了,还是不能毫无顾虑,我真不喜欢这样。”

“相对来说还是自由点儿。我就跟你直说吧,我想要修道院的账本。我们必须要找到那个陷害泽维尔的天使,把他拉下台来,这样泽维尔才可能有翻案的机会。”

“......以撒先生。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帮助一个,”罗伯特停顿了一下,“一个把我送上绞刑架的人?我是谋杀犯。我怎么可能会朝侦探伸出援手?”

“你不会吗?”以撒反问,“我以为泽维尔到家了还没有立刻死掉是你的功劳呢。”

这话像把罗伯特吓了一跳似的。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毕竟泽维尔先生没有做什么错事。他很虔诚,胜过修道院里一些不学无术的学生。”

“我替他谢谢你的肯定,不过,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能耽误了。”以撒说。

罗伯特说:“......不,不,我只能告诉你,给泽维尔下毒不是我的本意,是那个人的要求。把甜味的防冻剂加在他的面包里还不够,那人还强迫我用毒药玷污圣餐,哪怕只有泽维尔先生的那一份......可是我别无选择。在你们离开之后,那人专程来到修道院要走了账本。”

“所以你是想说,你没有账本?”

“是的,爱莫能助。”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死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

“加文是个好孩子。”以撒突然说。

罗伯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要我说,那个利用你的家伙毫无怜悯之心,”以撒说,“如果我的孩子碰巧了解他,我会担心得彻夜不眠。你会梦到加文吗,罗伯特?梦见他因为涉及这件事而被谋杀,他会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而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意外。肠胃炎,一贯的回答。”

罗伯特没有接话。

以撒紧接着说:“如果我的孩子碰巧了解这个人,我不会眼看他束手就擒。要怎么做呢?假如他恰好是个擅长分辨和模仿字迹的誊写师,那这件事会变得非常简单。”

“......你说得真是头头是道。人不可貌相啊,以撒先生。”

“如果你也曾经有个孩子,你当然会知道别的父母心里怎么想。”以撒说。

“看来你是真的有点心得。”罗伯特总结道,他明显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但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总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以撒那条不断晃动的尾巴上。有一些本来就要烂在肚子里的话突然不由自主地托盘而出:

“关于那个人——我虽然处于被动受他控制的位置,却还不算太蠢。在他提出收回账本的前一夜,我和加文一起伪造了一份假账本,包括部分收据上的签名在内,然后交给他。真假之间的细微差别,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发觉,我想他一时半会不会发现,否则我很可能没机会跟你说话了。

“我知道加文需要一些不致命的筹码。不能直接把账本给他,这样有可能怀璧其罪,反而非常危险,那怎么办?我想,如果他能知道真账本的消息,同时却又不清楚全貌,那就很好。万一遭遇不测,这可以拖住那人,至少在获得确切线索找到账本之前,那人不会轻易杀害加文。”

“那么,真正的账本究竟在哪儿?”

以撒急切地问。

也许他不该问这句话的。罗伯特刚才涣散的眼神突然又坚定了起来,他的嘴唇颤抖着,然后紧紧抿起,一句话也不说,像一片撬不开的蚌壳。

“我已经很老啦。总是被你们这些......被你们愚弄,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够了。以撒,如果有一件事我甚至要瞒住加文,那就更不可能告诉你,哪怕在魔法的面前。对于泽维尔的事,我很遗憾,但没什么能做的。收起你的尾巴吧,”罗伯特说,“一个人类的灵魂在你们看来想必脆弱得很可笑,可是我绝不会再被你们左右了。”

说着,罗伯特失落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气中,以撒急急忙忙伸出手,什么也没抓住。游魂就是这点讨厌,想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不得已,以撒只能立刻动身去找加文,希望从他嘴里听见账本的下落。

在罗伯特死后,加文也离开了修道院,目前在一个偏远的小教区任职,只有在这里,他才不会被他养父杀人犯的身份影响。

以撒打听到了他的具体住处,发现失去了养父的照料的加文因为每天劳作而晒黑了,看起来反而比之前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健康许多,病情只在咳嗽的时候显出端倪。他微驼的背如果挺直了,或许也算得上一个高大的青年,然而加文却总是像一头阉过的公羊那样低垂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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