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姚屿点头道:“先给你讲题吧。”
苏善阳拖着凳子坐到姚屿身边,认真听他把题干拆成三份,分别代入三小问里给出的条件,各种缺失和缠进脑子里的浆糊慢慢化解开来。
等他把题改好,已经到了熄灯时间。
“姚哥,你要睡了吗?”苏善阳扶着床栏杆问。
作为姚屿的室友,他自然对姚同学的作息时间一清二楚,往常熄灯后他举着充电台灯窝在被子里挑灯夜战,总能听到姚屿平稳恬静的呼吸声,然后他就一边听一边扶着灯一边感叹学霸就是学霸。
姚屿躺在床上,思维从题里抽出,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易羿跟自己的对话,深吸了一口气。
“不睡,”他盯着天花板睡意全无,“你说吧。”
“就……我们想的太局限了吧,”苏善阳拿姚屿教题时说的问题举了例,“你跟易哥都不怎么为难别人,但就看着互相过不去,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走向,要么发展成更大的过不去,要么走一起了。”
说到“走一起”三个字,苏善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前人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基本还是准的,我初中同学里就有一对,前期也是打飞了,后来顶着群嘲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把大家脸打得啪啪的。”
姚屿呼吸一滞。
“你跟易哥两个男生,又不可能在一起,就算和解也是长大以后的事吧,但易哥又只待一年,所以结局看起来只有一条路……”苏善阳捻着鼻子,“再说你们两个又都长的帅,成绩好,各种属性相撞,哪方面都能掐起来,怎么看也不像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的样子,所以理论果然局限,现实无限可能。”
等了半天没听到姚屿的回复,苏善阳问:“姚哥?你睡着了吗?”
姚屿低声说:“没有。”
“我这么说你们,你不生气吧?”
“当然不。”姚屿说。
“那就好,你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还以为我说错话了呢。”
姚屿在黑暗里翻了个身,脸面对着墙壁:“我有点困了。”
“哦……那晚安。”
“晚安。”
感觉到背后的苏善阳把被子拉过头顶,姚屿才重重喘了口气。
他已经记不清胸口的酸涩是在哪句话冒出来的,两个男生不可能在一起?还是走在一起?还是只待一年?
原来许多人早就知道的事,他看了这么久才看通透。
第59章
姚屿闭着眼睛,思绪一直在脑海里乱转,乱成一团死结,扯得他憋闷喘不上气,直到又一声“咔”,对面床铺的灯光灭了,他依然没能睡着。
夜里只有窗帘缝里留了一道流光,姚屿清醒地睁开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许久。
不去想就不会发生,这实在是个错误的理论。
就像他不想,不听,不看,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该喜欢上的人还是喜欢上了,并没有什么改变,倒不如说如果他早点意识到自己感情里的变化,事情不至于发展成这样。
姚屿忍不住去想,易羿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心里是什么感觉?
会像他这么慌乱无助,甚至搬出鸵鸟理论来吗?
他有一点后悔没在刚才多听易羿说几句话,可他又怕听着听着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情,他现在,哪怕只和易羿对视一眼,也感觉有东西快要溢出来了。
可他现在做不了决定。
他从来没这么乱过。
楚晴的事,易羿的事,他的事,各种事纠结缠绕在一起,终于被一种这辈子没体验过的感觉打成了解不开的结,他对束手无策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对束手无策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
他不知道怎样选择才算对。
就这么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夜,起床时苏善阳一见姚屿的脸,差点从下床的楼梯上掉下去。
他把带歪了的眼镜扶正,跳下最后一节台阶,小声问:“姚哥,你没睡好?”
姚屿打了个哈欠,从苏善阳表情里看出,自己估计长出了国宝熊猫的眼睛。
“晚上有蚊子。”他随口一说,然后走去洗漱。
冰凉的水冲在手上,带走了他身体里的一点倦意。
苏善阳在嘀咕:“蚊子?那晚上要不要问宿管要个电蚊香?”
姚屿手指一顿,忽然想起国庆假的前一个晚上和后一天,因为一个电蚊香引发的血案。
苏善阳看着呆住的姚屿,愣了愣:“姚哥,要吗?”
姚屿还了魂,快速地擦干脸上的水,闷闷的声音透过毛巾传了出来:“不用了。”
“哦……好吧。”苏善阳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吃完早饭进了教室,迎面扑来的是一屋子化不开的忧伤,苏善阳看见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站在前门口的孙冬灵,当场打了个哆嗦。
早读声听起来像低音大合唱。
姚屿本来怕见到易羿会尴尬,事实上他想象中的尴尬场景并没有出现,属于易羿的位置上空空荡荡,连凳子都规规矩矩塞进了桌子下面,桌面上一尘不染。
他走过去,余光瞄到易羿昨晚放在外面的书被收了起来,连同没有动过笔的试卷,一样一样叠得整整齐齐。
姚屿一坐下,徐天瑞就偷偷摸摸地回过了头:“姚哥,你来得真是时候。”
“怎么说?”姚屿拿卷子挡住脸。
“孙总刚发完火,说咱班语文在年级均分之下,就比最后一名高了三分,那气势,”徐天瑞转了一圈手腕,“把易哥都骂跑了。”
姚屿一怔:“骂?什么意思,他来过?”
“来过啊,”徐天瑞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来了没一分钟就走了,不是骂他,我估计是听不下去孙总的话了,你不知道,孙总好久没发火了,可能都怼这次上了……”
姚屿意识恍惚了下,顺着徐天瑞的话说:“可能吧。”
“你怎么了?怎么眼圈这么黑?不会没考好失眠了吧?那不能啊,孙总刚骂人的时候把所有没来的也带进去了,愣是没说你,要换我的话,骂到那个劲头上还能刹住车,绝对是你考上天了……”徐天瑞往回转的动作更大了点。
下一秒,孙冬灵的爆呵在耳边炸响:“徐天瑞!”
可怜的徐同志脖子一凉,头“唰”地撇回了朝前的方向,嘴里默默念起他语文卷上答错的古诗词默写。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跟我聊聊?”孙冬灵撑着手站在他桌边上,“全班就你错了这句默写,渚清沙白鸟回飞?你怎么不干脆空着,还能让我少丢点点脸。”
班里不少人忍不住狂笑起来,背书声瞬间就走调了。
徐天瑞诚恳地说:“老师,我错了。”
“我差你一个认错吗?”孙冬灵说,“考这点分,语文早读还回头讲话!看到你后桌的分数,心里就没点愧疚?”
徐天瑞贫得很,一听这话立马“倒戈”:“不愧疚不愧疚,没有我的衬托,怎么能体现后桌分数的伟大?老师我算过了,我和姚屿分数加起来除以2,正好等于年级均分,所以我和我的后桌,一刻也不能分割……”
孙冬灵气到极致指着徐天瑞卷子上的错题:“把整首诗抄个30遍给我!不许像你之前改默写似的,拿复写纸装样子了事。”
徐天瑞吃了一惊:“老师你知道了?”
“当我是傻的吗这都看不出来?”孙冬灵瞪了他一眼,“不跟你一般见识罢了。”
在场的眼见徐天瑞的脸往绿色变,差点笑出声。
孙冬灵说完徐天瑞,越过他的位置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姚屿面前。
兴许是对军训的事还留有记忆,她脸上显出犹豫,斟酌了半晌才开口说:“这次考得不错。”
姚屿仰起头,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句。
孙冬灵的下一句解答了他的疑惑:“你的成绩各科都很突出,最近正好在进行竞赛选拔,好几个老师对你有兴趣,估计他们会单独来找你谈话,不一定是我们班的任课老师,你有个准备。”
此话一出,周围早读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合作班的事伍主任跟我说过了,我的意见跟他一样,具体你明白,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有什么单独想跟我聊的,随时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孙冬灵跟他说话的语气跟说徐天瑞简直像换了个人,因为她人在背后,徐同学不怕死地再次转头,神色夸张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