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走在狭窄的山间小路上,周围出奇的安静,只看到的一片茫茫的浓雾,忽然前面出现一个身影。
安东尼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发现是正拎着小木棍探路的奥林。
“今天的雾太浓了,都看不清方向。”奥林有些懊恼地抱怨道。
“没关系,那我们下次再来吧。”
“可是现在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唉,太阳也快升上来了,浓雾马上会散开,我们先慢慢走吧。”
在山林里,安东尼无条件听从奥林的话,一时沉默地在雾气中摸索。
“找到了!”奥林突然惊叫道,安东尼立马精神起来,小跑着凑到山壁处查看。
那是极致的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高耸入云。
安东尼探出脑袋想看的更清楚一些,突然从后面传来一股推力,恍神间四周天旋地转。
掉下山崖的那一刻安东尼茫然地看到奥林露出嫌恶的表情,恶狠狠地唾骂:“去死吧!你这个骗子!”
“呼!”
安东尼忽地从梦中坐起,用力地喘着气。
梦中的奥林长着什么模样,一醒来又忘记了,为什么他要那样看着自己,为什么要骂我——骗子?
最近一直在做梦,导致安东尼进入研究所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安东尼,你在想什么!往里面加月球粉是想把整个实验室都炸掉吗?”
再一次出了差错以后,安东尼被愤怒的主任赶出了实验室:“看你眼睛下的黑眼圈,要是失恋了就像男子汉一样去解决,折腾自己真是让人看不过眼,没处理好烦心事之前禁止你进入实验室。”
于是安东尼更加无所事事了,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网购一袋安眠好物来杜绝做梦,但又十分想了解梦的根源。
科研人员就是这样,无尽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纵使着他们一步一步解开门锁。
安东尼打开面前的小门,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扇大大的玻璃窗,看不清面孔的人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
“要是好奇的话,就来找我吧。”
那一瞬间看清了他胸口上坠着的代号铭牌——“Olin”。
安东尼猛地从梦中惊醒,拽住脑袋回想,那个地方是见过的、很熟悉的,简陋的房间,高大单面传导视线的玻璃窗,那个地方,是实验室。
奥林、奥林、奥林。
到底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假象?
你到底是拥有着光明前程的魔法少年还是在黑暗中沉沦?
安东尼在无人的研究所走廊行走,划开菲力教授的实验室大门,走到那扇小时候经常进入触摸实验仪器的通道口时,安东尼顿了一下,然后输入自己的指纹。
小小的房间连成一片,以前这里短暂地居住着重刑犯,为科学献身创造了他们人生中少得可怜的一点意义。
现在安东尼站在其中一间小房间前,看着里面颊骨消瘦的少年。
明明他看不见,却似有感触,抬头朝这边微笑。从旁边疏导管牵过来的陌生仪器夹住了他的喉咙,从脸颊往下蔓延着黑色的符咒,他讲不了话,安东尼却在心中听见他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安东尼在夜风中疾跑,沉睡的记忆在脑海中慢慢复苏。
村庄、黄金鸡、父亲、那片浓郁的磁石山,安东尼一把拉住奥林停下,“是父亲欺骗了我吗?”
奥林不复之前的柔和,显得神色冷漠,许久没有开口的喉咙吐出嘶哑的声音:“管我什么事,我现在要回去。”
“回去哪里?父亲是在拿你做实验吗?他一定发现了,我们根本没有准备,警卫队来追我们该怎么逃走?”
“哈哈,”奥林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抹着泪起来看着安东尼,“你不明白吗?我说能回去就一定能回去。”
奥林突然有点可怜安东尼,但他的心已经像石头一样冷硬,“就像我说安东尼具有魔法,你就有了魔法一样。”
是七夕呀
安东尼你听说过预言家吗?据说从婴儿时的呱呱落地到衰老期杵着拐杖走不动路,他们都在侧耳倾听,听风里面传来的时代碾轧而过的呼啸声。
他们的眼睛里轮转着盛大的星盘,由生到死,兴起又灭,看无数的生命迹线在黑暗中纠缠。
他们是每个时代里流浪的孤星,窥探着命运的秘密,直到那滚滚巨轮将身边的一切也卷进浪潮,将所留之处焚成一片焦土。
蜇人的热浪仿佛还升腾在这片荒凉的领土上空,微微的风吹起轻飘飘的黑灰沾到衣服和露出的皮肤上。
“奥林……”安东尼的话还含在嘴巴里,奥林已经裹紧衣服往里面走去。
“这里以前有棵大树,艾伦大哥习惯站在树下等待珍妮姐姐,后来就变成了珍妮的母亲站在这儿等她的女儿回家探望。”
奥林自话自说,好像在跟每个人打招呼。
“这是卡罗拉大婶一家做的小木屋,她的小孙女刚刚收养了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狗,雪白雪白的一团,最喜欢到泥地里打滚玩。”
“山羊胡老爷上一周就去世啦,在这之前每个人都上他家尝到了后山小菜的味道,真好。”
奥林最后在一片残垣断壁前停住。
“这是……奥林家,他的妈妈是个毒舌、霸道、冷酷无情的坏女人,说不留就真的一口黄金鸡都没给他留,你瞧,没有了她,奥林就自由了不是吗?”
安东尼仿佛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也许他该说些什么,也许他应该闭嘴,离开这里,将他的罪恶抹去、斩杀。
直到奥林幽幽地叹气:“魔法,真是最无用的东西。”
安东尼抬头,然后看到天边越来越接近的黑点,“奥林,他们追来了!”
在这一刻,安东尼选择短暂地和奥林站到了统一战线。
奥林摇了摇头:“不,我说错了,魔法在弱者手里才是无用的,在强者手里就是最锋利的武器、权杖上的宝石。”
“你还在说这些干吗?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还记得磁石山怎么过去吗?到了那里可以短时间屏蔽他们的探测仪。”
奥林却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离得很远很远。天幕上的穿梭舰逼近,刮乱了周边的气流,木屑上未燃尽的黑灰在半空中飞舞,环绕着奥林。
“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被命运裹挟,被强权束缚,无处流浪,无处可归,变成权贵们可悲的踏脚石。”
新的火焰从地里钻出来,还是这片愤怒的原野之下,熊熊的烈火就没有停止燃烧过。
奥林的面孔在一片火光中变得模糊,他嘶哑的声音却穿透了一切隔阂,烙印在了徐徐转动的星盘之上。
“我将死亡,死后灵魂不灭,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我又将重生,俯视命运,令你们如坠恐怖深渊。”
扭曲的身影在空气中逐渐消弭,“啪嗒”一声金属的铭牌掉落在废墟上,安东尼走过去弯下腰拾起来,恍惚间听到奥林的呓语:安东尼你听说过言灵师吗?他们自由而束缚,束缚而自由。
直到挣脱所有的枷锁。
……
汀兰揉了揉一觉起来乱蓬蓬的一头卷发,因为那群家伙都在屋外的草坪搭帐篷过夜,现在房间陷入了难得的安静。
半年前收到的录取通知书被珍重地摆在床头柜上,汀兰看着那玫瑰底色的纹章有些出神。久违地又做了这个梦,有一点不详的预感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妙声音。
“喂,不要再压着我,我说你是打了增肥激素吗?这么重!”
有人在小声辩解:“不是我,是维克多一直在推我。”
无法无天的维克多却不是一个忍耐的好脾气,不再顾忌压低声线的把戏叫嚷道:“你说什么?肥肉?这都是代表强壮的肌肉好吗!”
“好的好的,知道啦,不要再挤啦!”
单薄的门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汀兰见不好迅速捞开被子下床,然而还是晚了。
不等她拉住门把手,可怜的螺丝钉已经宣布罢工,在小门被压垮四分五裂之际蹦飞出去,滚到床下隐蔽的角落。
“……”
汀兰低头看着自己来不及伸出的手掌心,卷翘的刘海挡住了面部的表情,只看得到一片渗人的阴影。
三剑客已经默契地转身,立正靠墙,背挺直,90度鞠躬。
“大佬,请原谅我吧!”
“呵呵呵。”汀兰抬起头,温柔地拍了拍手,吐出的话语却犹如潮汛期的狂风暴雨,“不爱惜财物的家伙,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