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轻浮的动作在贺州身上半点不显油腻,反而很衬他的drama性格。陆斐斐笑了,这次不是因为嘲讽或是礼貌,就是觉得贺州有点意思。
贺州走远,陆斐斐转身,只见行政校长带着黄主任出来迎接闻星阑。这两人平日在学校架子端得大,陆斐斐偶尔被办公室指派给行政校长送文件,总会被晾在办公室门口十几分钟,校长才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赶来,有时候是食堂,有时候是财务室,反正很忙的样子。
两个架子比天大的人突然把自己缩得又小又矮地站在闻星阑面前,陆斐斐觉得这画面比讽刺漫画更有喜剧感。
陆斐斐突然很想把这副奴颜婢膝图画下来。
行政校长请闻星阑进校餐馆,他脚下没动,眼神投向陆斐斐。黄主任一瞥,脸色沉了。
黄主任连忙过去,说:“陆斐斐,你赶紧给我回办公室,今天在群里紧急通知一点集合,你怎么不回来?”
陆斐斐被黄主任推了两下,差点摔倒。闻星阑轻咳一声:“黄主任。”
黄主任连忙转向闻星阑,搓着手挤出笑容:“闻总有什么吩咐?”
“进去了。”
说完,闻星阑走到前面。黄主任狠狠瞪了陆斐斐一眼,这才疾步跟了上去。
等那三人离开了,陆斐斐才缓步往学校走去。传达室的邹叔叫住陆斐斐,神情有些忐忑。他纠结一阵,小心翼翼地问:“陆老师,那是闻氏集团的人啊?”
陆斐斐点头:“邹叔你认识啊?”
“就是他给你送花。”
【6】独享
陆斐斐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垃圾桶。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早上扔玫瑰时只觉得烦,但得知是闻星阑送的,又觉得可惜。
当年的她多想收到闻星阑送的花。迟来四年的花束她匆匆瞟了一眼就塞到垃圾桶里去了,甚至没看花束里有没有小纸条。
垃圾桶里什么都有。用过的纸巾,没水的中性笔,喝空的饮料瓶,吃剩的早餐,甚至还有死掉的仙人掌。
唯独没有那一盒玫瑰。
陆斐斐定定地看着垃圾桶,总不会有人从垃圾桶里把那盒玫瑰拿走了吧?这也太不嫌弃了?
正想着,黄主任从教学楼的方向跑到了办公室。他气喘吁吁赶来,对陆斐斐说:“通知各年级办公室,闻总要来检查。”
陆斐斐愣了一下,办公室有什么好检查的,看谁的桌面最干净?这又不是小学班级搞评选。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黄主任又推了她一把。
陆斐斐只能硬着头皮去吵醒所有午休的老师。主任还真是会做人,尽把这种工作交给下属,受骂被抱怨的永远不会是他。
她一连跑了五六个办公室,敲开六年级组办公室时,她被语文老师何文君叫了过去。
何文君长得清秀,个头不高,为人本分老实,很多老师都说他是居家好男人。
她和何文君同批入职,年纪相仿,没少被办公室老师开玩笑凑成对。
陆斐斐心知肚明,何文君对她没意思,他喜欢尹苑。
何文君小声问陆斐斐:“斐斐,你给我透个底,是不是有人给尹苑送花,是谁?早上那个开豪车的?”
陆斐斐满头问号,什么情况,今天玫瑰便宜卖,大家扎堆送?
何文君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将尹苑的照片给陆斐斐看。照片里,尹苑捧着一束玫瑰花嘟嘴瞪眼,还配了文字:“谢谢你一大早给我送花来。”
陆斐斐也不敢立即断定那花是尹苑从垃圾桶里捡的,毕竟玫瑰长得都差不多。
“应该不是开加州的男人给她送的。我回头打听一下?”陆斐斐说。
“那谢谢你了。”
陆斐斐交代了黄主任的吩咐,离开办公室后,陆斐斐拿出手机刷了下朋友圈,没看到尹苑发的那条。
她想,估计是尹苑发朋友圈时把她屏蔽了。
陆斐斐心下了然,尹苑捧着的那束花,十有八九是她扔掉的。但陆斐斐想不明白,尹苑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回到办公室,刚落座,徐老师就拖着椅子和她八卦闻氏集团有人来视察的事。徐老师说:“几年都没人来了,今天突然有集团大领导过来,是不是因为行政校长的事?”
陆斐斐知道徐老师说的什么事。行政校长把自己的小三安排进会计部门工作了,有事没事就去会计部腻歪一下。
但闻星阑哪有空去管这种小鼻子小眼的事。
陆斐斐含糊其辞:“可能是别的事吧。”
“那能是什么……”
徐老师话没说完,黄主任首先走进办公室,接着就是闻星阑和行政校长。
陆斐斐起身,和其他老师一起向闻星阑打招呼。她盯着男人的金色领带夹,被那道金光闪得有点恍惚。
闻星阑礼貌而疏离,说话也是,握手时也是。整个人充满了矜骄和距离感,没有人敢去主动靠近。甚至连尹苑都没有平日那般主动,她靠在墙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闻星阑将眸光看向尹苑时,她又迅速垂眸,不敢和闻星阑对视。
不仅是她,在场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陆斐斐藏在徐老师身后,混过了闻星阑的寒暄。她以为这就算完,哪知闻星阑就停在陆斐斐的办公桌前。他的指尖点着高高的玻璃格挡上,眼神看向陆斐斐,问:“你是教什么的?”
“美术。”陆斐斐说。
闻星阑侧过头,看向行政校长,他问:“校长,能试听这位老师的课吗?”
“当然当然,陆斐斐,去多功能教室准备。”行政校长说。
办公室其他同事多以同情的目光看向陆斐斐,唯独尹苑,一双眼里还是藏着嫉妒。
她的眼神,搅动了陆斐斐心里深潭。黑色的潭水出现了第一个漩涡。
陆斐斐拿起教案走到尹苑面前,突然对行政校长说:“校长,我觉得尹苑老师更适合做试听课,她的课时比我多,经验丰富,更有代表性。我怕我讲砸了,让领导留下坏印象。”
为什么只会干看着?如果嫉妒,如果羡慕,不如亲自去争取。
行政校长神色不定,试探着看向闻星阑。闻星阑没出声,眼神看向陆斐斐的方向。谁也不敢轻易断定他看到底看的是谁。
陆斐斐,还是尹苑?
办公室里无人吭声,过分安静了。闻星阑抬手正了正领带,桃花眼微澜。
陆斐斐看向尹苑,一手遮着自己的嘴。她表现出意外又惊讶的表情:“尹老师,你不会觉得我在害你吧?你怎么能这样看着我呢?”
听惯了尹苑说话,陆斐斐也把她的腔调学了个十成。此刻说出来,办公室不少老师都想笑。
大家只能捂住嘴,生怕被闻星阑看出异样。
尹苑脸色没变,身侧的手却是握成了拳头。陆斐斐扫过她的右手,心里有种莫名的痛快。
“那就都去吧。”闻星阑说。
行政校长如临大赦,连忙说:“你们俩快去准备!”
陆斐斐和尹苑一前一后抵达多功能教室。陆斐斐先来,坐在台下没动。尹苑一见她,眼睛瞪大了。尹苑问:“你这么一招,是什么意思?”
“眼睛不要瞪那么大,你内眼线都没画,看起来怪吓人的。”陆斐斐说。
“别打岔,你到底什么意思?是见不得我好,还是你心眼小,见我问了句贺州的事,就拿我开刀?你这样的人,守得住贺州吗?”
尹苑抱臂,上下扫视,眼神轻蔑不加掩饰。
陆斐斐说:“他找我都不找你,说明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尹苑气得反手将课本摔在课桌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尹苑说:“说不定是你欠他钱呢!你家不是还欠着很大一笔债务吗?”
尖利的女声在多媒体教室回荡,深潭里的黑色漩涡急速扩增。陆斐斐一手按在心口处,突然感觉到久违的情绪从左胸处迸发。
斑斓的色彩在眼前晃过,比那束玫瑰的颜色更刺眼。
尹苑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笑得更尖刻:“原来是欠贺州钱啊,怪不得人家债主都追到学校来了。”
“什么债主?”
低沉的男声响起,陆斐斐和尹苑一同看向门口。闻星阑靠在多媒体教室门口,面无表情看着陆斐斐。
“没什么,你听错了。”陆斐斐说。
此时行政校长和黄主任赶了过来。校长还在那里拍马屁:“闻总腿长,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已经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