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脑子里有个声音。
“啥啊我站都站不起来了前面还有八百米呢。”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这条路总长528米。”
哪儿来的声音?我左顾右盼,身后的游人和我一样都是咬着嘴唇往前挪的德性,眼前稀稀拉拉没几个勇士走到对面。我突然想起来了。
游人忽然消失了。玻璃栈道上只剩我自己。我跪在玻璃上,食人花扑面而来。它扑上来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我在它的眼珠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我黑头发黑眼睛,长了一张高中生的面孔,脸上写着“没出息地害怕”的表情,好像立马就要尿裤子。
我能数清这朵花有十七片花瓣,花瓣仿佛野兽的牙齿组成食人花的口器,花萼上的绒毛坚硬如铁。
从对面传来脚踩玻璃的令人耳朵发酸的嘎吱声。
是那个女人,穿得像个矿工,这回连方头靴子都备好了。
“你明知道有玻璃隔着,为什么还会觉得害怕?”她说。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站起来散步似的溜达到对面去了。
“谁知道这玻璃会不会立马碎掉啊。”我随口一答。
“前面走过去那么多人,你还是怕它会碎掉吗?”
“废话,这是本能,要是人有多大胆就作多大死,人类早就灭绝了。”
“唉,我好失望啊,你一个马上就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害怕走玻璃道,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我可没有说我要毁灭世界啊,我看你才是大魔王好不好。”
“如果底下的食人花都是假的呢?你敢不敢走?”
“这么高啊我怕摔死。”
我没出息得要死,眼下也弄不清什么状况,只好和这个女人扯皮。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食人花可以是假的,但是高处是真的,你没有时间了,你师姐现在在办事处,你再不赶到她就会被晶石炸-弹炸到天上去。接下来你的终端上会有到办事处的地图,穿过这条栈道。”
游人忽然又出现了,仿佛刚才我在栈道上趴着走神。那对情侣最终还是扭回头决定再试一次,两个人一边嗷嗷大叫一边往前挪动步伐,喊了几十嗓子只挪到了我现在的位置。
个人终端上突然多出一个程序,图标是一片空白。
我点开它,一个红点在玻璃栈道对面树林深处闪烁。
然后仿佛恶作剧,那个红点突然变成我师姐的卡通形象,眼泪汪汪地闪烁着。
我师姐……有危险吗……
那我……
关我什么事啊我师姐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去了有什么用!
背上的流云千里图突然从肩膀上滑下来,砸在了地上,我用力一兜黑布包。
“不要吧连你也这个时候搞我——”
我其实是个坚信修真唯物主义的好少年,不相信这种诡异的兆头,但是事实就是眼前的地图和漫长的玻璃栈道,我师姐可能下一秒就要被晶石炸弹炸飞了。
我要是毁灭世界的大魔王的话,干嘛还要做拯救我师姐的事情啊!我师姐都不一定认识我的。
我啊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冲向栈道对面,但勇气用到一半耗光了,我在栈道中间不前不后地卡着,就像栈道吞下的一整根韭菜,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两眼一抹黑,我站起来,食人花忽然消失了。
我用我冬天上完厕所钻回被窝的速度冲到了对面的树林。
地图上冒出一条红线,我师姐的脸重新变成了红点,闪得越来越快。
等地图把我引到一扇封闭的大门前,大门需要灵能烙印才能打开,而我,还没觉醒灵根。
拯救个屁啊!
我放声大喊:“师姐啊——你在里面吗!我来救你了!但我进不去!我把东西给你搁这儿我就走了啊!”
我解下流云千里图的一刹那,门为我打开了。
我小跳几步冲进去,就看见一个男修士被捆绑成一个非常色的姿势,含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口水直流。而我师姐在他身前的废墟后站着,睁开眼:“有炸-弹,别过来——”
好奇特好羞耻的场面!
“呃?”我已经走到了男修士眼前,掏出手绢垫着,准备从口水中把圆圆的东西掏出来。
“炸-弹?什么炸-弹?”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专栏了解一下~许多旧文等你来宰~
第5章 苦厄03
黄昏落下的第一抹余晖拂在我师姐身上,就像金项链妆点待嫁的姑娘细白的颈项。
我师姐其实有点儿犹豫该不该对我喊那一声有炸-弹,在她没喊出声之前我大摇大摆像电视剧里进村抢掠的妖族鬼子一样穿过了三层地底炸-弹的同心圆,在她喊完之后我瑟瑟发抖,四处观看,然后和男修士赵青山面面相觑,他含着那个球涕泗横流,定睛一看是微型的晶石炸-弹。
我不知道我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站在那里杵着一动不动,我师姐简短地告诉我事实:
“以你为圆心,妖狐在地底埋了三圈晶石炸-弹,我踩到了所以不能动,你……”
“哦师姐,我是师父派来的,师父说有个好宝贝可以擒拿妖狐让我给你送来——”我打算赶紧撇开关系趁现在师姐不忙可以听我说完话,等我们脱困之后我就踏上回凤吟城的火车。
“打开你的终端,联系侠士联盟霞落城负责人,派拆弹小组过来。”我师姐打断我。
“不是啊师姐,我还没觉醒灵根,接触不到那种大佬的。人家可能以为是骚扰通讯直接给我拉黑。而且我看看我的通讯名单,外卖,快递,保险,哦,唯一一个修仙的是我师兄,他今天刚把我拉黑。”我举手回答,让我师姐看见我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赵青山突然撅起屁股努力蠕动了一下,我师姐说:“他是联络员,解开他,把你的终端给他看。”
我师姐没计较我是怎么到达这里又是怎么无知无畏地到达赵青山身旁,如果她要细究我就要对她说出照片上第五个人的事情,但是她偏偏不问,我动作迟缓地给赵青山松绑,他突然转过脸两个手指比划着给我师姐写字,明明我离他更近,但他舍近求远,可能我长了一张不识字的面孔。
不过这都无所谓。我师姐盯着赵青山张牙舞爪的比划若有所思,我在他身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读……
“小……心……凡……人……”
小心凡人是什么意思?我师姐抬手打住赵青山抽象的比划,在影视作品中,发出这种小心某某的信息往往最后就是误会招致的自家人打自家人,我师姐也不是阴谋家,她暂时不去考虑修真者和凡人之间的基本矛盾,略一思索:“说说妖狐。”
赵青山一愣,努力摆手摇头,指了指嘴巴,又摇摇头。
我师姐想了想:“我知道了,妖狐设下的炸弹使你无法说清全貌。”
我把手腕举起来给赵青山看,赵青山摇头,把我的手扣下,笼成一个拳头。
就像两个游戏智障在和另一个傻子玩你画我猜,我们三个交流出现障碍,赵青山不愿意使用我的个人终端联系拆弹小组,他自己的个人终端不知道在哪里,我师姐离我俩颇有距离。
“师姐,你认识那么多人,你让他们帮忙联系联盟不就好了。”我坐在地上看赵青山无可奈何地瞪眼,他也不能乱动,两只脚钉在地上,双手胡乱摇摆的同时还要护住嘴里的祖宗。
“我被屏蔽了。”师姐凝神闭眼。
“谁啊,谁敢屏蔽你啊。”
“航空局,我来的时候违反交通管制了,航空局找到了我的信号,把我的终端屏蔽了,发来了警告通讯,不交罚款不给解禁。”
此时此刻只有我们三人,我师姐无可奈何地和我聊天,她不注重道路交通安全导致被航空局盯上,但航空局的人迟迟不来,航空局的人一百年后都不会来,他们锁定了我师姐的终端之后就会等着我师姐乖乖上门交罚款,不然就不给解禁,他们反正没有损失,但我师姐也没办法跑去交罚款,现代的系统就是这点不好,搁在古代我师姐横个眼神他们就要乖乖趴下,现代就是让修真者变得相当不自由。
我叹气,赵青山拍我肩膀给我比划字。
“行啦老哥,你也不怕蹦跶厉害把自己炸了,我可在你旁边呢,无妄之灾啊。坐会儿,来,我拿了个垫子,分你一半。”我从背包里掏出半包五香瓜子,拆开封口里面还装了半根卤鸡爪,背包里其余的东西就没什么用了,我扔下背包调整背流云千里图的姿势,稳稳当当坐好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