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攥住了大佬的佩剑。
说起来玄乎,好像我师姐是什么天命之子,不过我师姐的确相当不凡,我相当怀疑她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不然没有这么玄乎的事情。师姐抓周突然灵根觉醒,她握着的佩剑是一把认主的宝剑,那把宝剑非但没有当场格杀师姐,反而原地叛变,认了我师姐当主人。
那把剑后来就跟了我师姐,毕竟剑灵也有人权,非自然生物独立宣言中第二条就说,剑灵有自主选择剑主的权利,从此那把剑就叫守诫,和我师姐同名。我严重怀疑剑灵是觉得我师姐太厉害可以省事偷懒才认她为主,之后好几年我都没见过我师姐拔剑出鞘,她飞花摘叶伤人,剑灵相当于提前退休。
剑灵退休第四年,我师姐拔出了守诫。
那时她站在火车上,踩着3号车厢负手而立,我正好在她脚底下嗑瓜子。
我师姐不太会坐火车,她的人生就是在不停闭关和修炼,除此之外就是到不同的小世界中参加各种友谊赛,对坐火车这件事只能从字面理解,她因为去取介绍信耽搁太久,错过了检票时间,只好低空飞行追上了我们这趟车,就像走在水泥路上似的小跳几步就到了前面,迎风吹了不到五分钟,一道陌生的力量突然环绕在她身侧。
师姐守诫敏锐地感受到这股力量不属于修真界,这股力量没有杀意但弥漫着一股妖气,如果就像凡人拍的电影那么表现,那一定是黑雾缭绕妖气冲天。
师姐心念一动,守诫剑转瞬间便出现在她手心,她不必出最凌厉的剑招,挥手一个十字斩,妖气登时散开,化作团团正在消散的狐火。
我师姐对狐火这东西所知不多,一时间没有把那片幽蓝色火焰和妖狐联系到一起,况且那时火车刚出凤吟城的地界,离霞落城还有几千公里,妖狐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至于闲着没事在千里之外放一团狐火挑衅我师姐,那是跨界作死,惹怒修真界最强的青年代表。
但事实证明妖狐的目标就是我师姐,狐火消散之后我师姐拧眉思索片刻,她的私人频道突然传来一声笑。
如果在大半夜突然传来这么一声笑,我师姐会挥手一剑扎穿声音的来源,大白天的听见了,我师姐负手而立,摸摸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一道匿名信号发出一声笑,紧接着说了句话:
“哦,个人终端是这么用的呀。”
是个轻柔的女声。
我师姐的眉头愈发皱得厉害。
但是我师姐不太主动说话,她表达感情讲道理的方式一律都是她的剑,能斩掉的就斩掉,斩不掉的就沉默等着机会斩掉。
通讯来自很远的地方,还断断续续有杂音。在那个轻柔的女声背后,还有一个男修士若有若无的哭声。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这个女人抢了一个男修士的个人终端,莫名其妙地给我师姐发来了消息。
我师姐虽然为人冷淡,但是能加入她私人频道的人屈指可数,她在心中罗列人选的时候,那头又传来了一句:
“我听说你是现在修真界年轻一代的最强。”
我师姐已经锁定了消息的来源,能哭成这样的修士修为不高,想必是同辈,性别为男,那么是霞落城的一名本地修士,是本次除妖特别行动委员会的联络员。
“你是妖狐。”
我师姐很少说没把握的话,她一开口基本就像科学定理。
“是我是我,你好你好。”
那头传来了几声愉快的笑声,笑得我师姐骨头发麻。
妖狐能把狐火传到千里之外还让我师姐拔出了剑,本尊不知道修为还要多高。我师姐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久违的剑意从四肢百骸散发出来。
“我想说一点俗套的话,比如,看来这次和修真界交锋会变得有趣一点……但问题是,你们真的太弱了,我好无聊啊,你想和我聊聊天吗?”
我师姐已经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她切断通讯腾空而起,高空飞行,长剑划过一道流光没入层云。
火车还穿行在山岭之间,被我师姐远远抛在身后。
“那是谁?突破了我们的航空管制!是修真界的修士吗?拦截她。”
几名修士立即御剑飞行,化作几道彩色流光追上我师姐的步伐。
我师姐知道航空管制这回事,凡人也有飞行器,如果纵容修士乱飞,很容易发生事故,所以修士高空飞行必须事先申请,在固定航道以标准速度飞行,还要接入地面通讯站以应对不时之需。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妖狐在那里挟持了除妖特别行动委员会的联络员,能够联系到她就能联系到其他人,如果纵容妖狐在那里肆意妄为,结果有三,第一,联络员性命不保,第二,其他人被妖狐打击道心动摇,三,妖狐挟持联络员传递错误讯息,毁坏除妖计划。
除妖计划与航空管制放在天平两端,我师姐用心里的那杆秤量了一下,航空管制轻如鸿毛。
于是她没有搭理身后的修士们,反而加快了速度。剑灵是个促狭鬼,看见有人追在屁股后面就心生骄傲,环绕飞剑套上一层灵能护罩,保护我师姐的高速飞行不会影响她的花容月貌。
修真者的灵能是有限的,我师姐不可能随时都爆发真魂时时刻刻露出她金丹修士的修为,要是她这样气势滚滚地走一路,到妖狐面前就只能趴着喘气。但是她身后的修士们修为低微,修为高就不给航空局打工了,一个个追得仿佛夏日老狗,吐着舌头直喘气,一个个都爆发真魂露出巅峰实力,但为时已晚,我师姐已经把他们甩开了。
纵然我师姐修为高强,但几千公里的高速飞行还是让她落地时腿软了一下。
一股力量突然促狭地从背后压来,我师姐在毫无防备下跌足跪在了地上。
“哎呀免礼免礼,你们人类就是客气,不过我是长辈,小辈给我跪下了我怎么能不发红包呢?来,小家伙,收下。”
我师姐被一股无名力量死死压着,她运尽力气抗衡,膝盖在水泥地上压出深深两道凹痕。
她竭力抬起头,一个女人脚踩凉拖身穿男士军绿色短裤,上半身胡乱地套着件红色T恤,红发炽烈得仿佛一团火,手里捏着一张证件。
联络员赵青山
侠士联盟除妖特别行动委员会
上面印了赵青山的灵能烙印。
我师姐在重压下说不出话,这是她第一次被压制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的程度。
女人身后突然荡来一条毛茸茸的赤红色尾巴。
她蹲身抱膝,仿佛看小孩子一样看我跪着趴地的师姐,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你还挺漂亮,我就很纳闷,是谁规定了修真界里厉害的人都得长得漂亮呢?”
女人当然长得也不差,她穿成这副流浪汉德性笑靥如花也还是让人心旌摇动。
但我师姐从来不看美貌,我师姐连镜子都很少照,所以妖狐的媚眼相当于抛给了一个瞎子,我师姐死死盯着地上那张联络员证件,被排山倒海的耻辱吞噬。
那时候我师姐趴在地上的姿势有点儿像她周岁时抓周的姿势。
妖狐对她失去兴趣之后把联络员证件踢到了我师姐膝头,摇晃着她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步三摇地越过我师姐。
守诫出鞘了。
我师姐跪在地上,灵力仿佛蛛丝一般牵动她的剑。
就算她只剩一根灵丝可以动,她也可以拔出她的剑,然后——
妖狐一歪头,吹毛断金的守诫从她肩头飞过,重重地插入对面的石壁。
那是一道很长的石壁,雕刻着人族反抗妖族黑暗统治的漫长战争。
一撮赤红色头发飘落在地。
妖狐:呀,早知道我就往那边歪,让你给我剪个齐刘海。
她在羞辱我师姐。
我师姐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在那一刹,守诫回到师姐手中,妖狐突然消失了,师姐站在妖狐消失的地方,面目深沉。
我师姐的那一剑飞过妖狐,妖狐稍微分神扭头躲闪时,我师姐利用压在她身上的妖力松动的那一刹,连一毫秒的时间都不到,她拔出了真正的剑刺向了妖狐。
我师姐是个真正的剑士,她用剑不在乎这柄剑材质如何是否锋利,而在乎其中无可抵挡锐利无匹的剑意。
守诫剑的剑灵生前是一名剑痴,剑术无双,他曾斩开暴风,刺破毒雾大阵,没有他斩不掉的东西,当人被他的剑意锁定,若是没有足够的觉悟与意志,就会直接被这股剑意杀去斗志,也就没有真正拔剑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