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凌霄,为什么他们不相信我?连你说的也不信?”
“因为有另一个更值得信任的人说守土派不存在。”
从修真局出来,上央城度过不眠之夜,流光溢彩,车水马龙,我们站在路边看了很大一会儿。
两个“撒谎”的人在看幻影,直等到夜幕深得不能再深。
“早知道不救她了。”麦子笑了笑,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
然后她似乎忽然想开了什么,舒展双臂,举着胳膊晃来晃去,走在路上吊儿郎当,两条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马路,回过头笑:“你打算怎么做?那可是你朋友啊。”
“先和自由党联络吧,那是守土派的盟友。在天人的问题上,他们应该比较专业。”
“你说得对。我一直在想,要是让修真界知道守土派消失了就好了,可是想想,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忽然回来吗?与其这样每天被当作疯婆子看,不如做一点有用的事。”
“向天人复仇?”
“先弄清事情吧……复仇这件事太大了。”麦子回过头,双手搭在脑后,往头顶看了看,随即摇头晃脑。
“天人听得见我们说话的。”我说。
“哦是吗?”麦子举目望天,嘿嘿干笑,然后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天人!我操~你~妈!”
“只骂一个不合适吧?”我笑起来。
麦子连连称是,再度大喊:“天人!我日!你!爹!”
“俗了俗了。”我连连摆手,麦子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引来众人侧目。
“那你骂一个。”
“天人——就是一群!没有爹妈的!臭狗屎!”
臭狗屎——
狗屎——
屎——
声音一次次回荡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真的在听,不是那种听得见的听,那种听见好比朋友心不在焉地玩游戏的时候听见你的心事。
而我感觉,天人在双手合拢认真地听我骂他们臭狗屎。
他们肯定听见了,我喊完扭头一走,踩上了一坨新鲜的热狗屎。
麦子说:“吉利,象征你要拳打天人脚踩天人把他们拧成稀巴烂,快多踩几脚。”
“恶心!”
第123章 白塔与华夏文明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次,沈希夷坐在车里。
关于次数的印象,来源于脑海中源源不断的梦境,梦境让她焦躁难安,不停地记录,意识到眼前所有的事都在重复发生,偶有变化……然后,就迅速被抹去。
就比如,李守诫就根本不记得之前所有的循环,她今天在六点五十二准时到达,那个学妹没有在半途阻拦李守诫的脚步,而在这么多次的循环中,只有那么一次巧合的情况中,李守诫对她展露了心迹。
除此之外,这个女大学生始终都保持沉默,来自一种卑微的骄傲。
她在床笫之间忍耐沉默,在和她议论梦境这种深层次的话题时保持沉默,最后听见她的告白也沉默着……沉默对她这样的盲人来说有如凌迟——始终如此。
但是她是生来就追逐爱情以至于爱情就是全部人生目标的女人,这难忍的挫折对她来说都可以四舍五入做爱情的前菜。
但是这次,李守诫好像说了句什么。
“嗯?”她凑近,听见李守诫低声重复:“我想,你的梦……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以为她是妄想?
是,是妄想,这次李守诫没有回应她的梦,连那个普通的飞向天际的梦也没做,仔细想想,这一切几乎全是自己的梦,自己梦见了某个世界中,李守诫站在她身后,在一片黑暗中彼此拥抱。
或许是需要看病,她张了张口,吞下了所有的梦。
穷苦的女孩披着衣服下床,声音细碎,沈希夷默然翻滚到床的另一侧趴着。
声音停了停,耳朵吹进一阵湿润的风。
李守诫吻了吻她的耳朵做告别:“别趴着睡。”
“这么会撩干什么不喜欢我?我丑么?”沈希夷闷闷不乐。
“喜欢啊。”
“敷衍。”
对方笑了笑,把尴尬的敷衍揭过。
过了这晚,她决意去看看心理医生,看看自己是否患有什么妄想的疾病,总做细节丰富不断重复的梦是什么病?还梦见自己是狐狸,炽烈地爱着自己笼中的金丝雀。
心理医生的诊室挂着猩红色的窗帘,希夷觉得头昏,面前的女人嘴唇张了张,好像幻觉,吞吐着莫名其妙的破碎的音节——沈希夷觉得莫名其妙,听不懂所有字句的意思……只有梦境的记忆渐渐消失……
不,不。她只是来诊断,不是来遗忘。
即便是梦,她也不肯忘掉那么珍贵的内容。
等等……她为什么……看得见心理医生,她看见她,看见窗帘是猩红一片……
她悚然而惊,扶着椅背跌跌撞撞起来……然而忽然地震了,不,不是地震,六楼的地板变成滔滔的波浪,卷得她走不动,窗帘变得扭曲,好像巨大的怪物扑过来——
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好像身处噩梦中,心理医生忽然像瓷器一样一片片破碎了——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终于刺破沉默的尖叫。
“啊——”
盲人睁开了眼,血红的视野中短暂地出现了……李守诫?不,不是李守诫,是,是梦中的剑士守诫,剑折损了,眼眸紧闭——她如想象中一样身披红色铠甲,张开三条尾巴,面前的守诫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被吹起的衣衫下,锁骨上烙着她留下隔夜的吻痕,像雪地里被摇落的梅。
但守诫是停滞的,静止不动,被她扯在怀中时也没有失去力量感。
不远处有群耗子兔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但视野只有一瞬。
沈希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是个盲人,突发奇想去大学门口找了一个女大学生来睡,梦见了一个看起来乖乖的似乎从无可能干这种事的女孩拿走那瓶水,然后她爱上这个女孩,反复做关于女孩的梦——然后她梦见人生无限循环,循环之后,她睁开眼睛,仿佛身在《黑客帝国》,现实都是假象,真实的其实是梦。
还带连续剧的?她暗自思索着,可梦里极其玄乎,大学的地址和女孩的家庭住址她都一清二楚……
去看看?
新来的助理笑着说:“说不定你梦里的就是你的人生,现在只是梦呢。”
“庄周梦蝶?玄乎,有意思。”
“但梦往往是美好的,现实残酷,有人可能就是救世主尼奥。”助理笑容淡淡的,他的脸和记忆中的司机完全不同……那个该和她一起去大学门口等人的司机呢?沈希夷莫名其妙地想着,但助理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红药丸蓝药丸?不好意思,我都要。”她眯起眼,助理笑了几声,载她去那个叫李守诫的女孩家中去。
李守诫现在不认识她——沈希夷思索,如果世界上真有这个人——
还真有!
路过大学门口时,她看见李守诫静静地站在门口,一个年轻一点的女孩子一蹦一跳地扑进她怀里。
心里莫名其妙酸起来,沈希夷啐自己一口,觉得自己下贱,吃着陌生人的飞醋。
“搁这儿停,我去认识认识。”
走近,她看清年轻女孩的相貌,嘴里忽然含着一个名字:苦厄。
这女孩叫苦厄……?什么怪名字!爹妈心也太大了!
而且自己为什么忽然给人取名字了?万一人家不叫这个……
李守诫拍拍女孩的头:“苦厄,回去和从命说我晚一点回去。”
沈希夷惊了,那么梦里这就是李守诫了?她张口喊:“守诫——”
李守诫回头看她,似乎很是诧异,苦厄也转过头,啊啊地喊了几声,目光呆滞,是个智商有问题的女孩子。
沈希夷走过去:“啊,你好,果然是你吗?”
“我们……认识吗?”李守诫疑惑,还是和她握了握手,上下打量她的衣裳,笑容变得客气了一些,不经意地将苦厄转到自己身后,脸上写着警惕变态四个大字。
“这个妹妹我见过。”沈希夷指着苦厄。
李守诫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疑惑,看看苦厄:“你朋友?”
苦厄啊啊几声,似乎很是疑惑,口水流出来,打湿了胸前的衣裳。
沈希夷皱起眉头……即便她没见过苦厄,但是她张口就能说得出这女孩的名字,她下意识认为苦厄不是个痴呆儿,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