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姐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甜甜的音容笑貌映在眼前,修魔者二十七的脸恍惚闪过,最后剩下自己,她唯一还能确定的事便是修魔者二十七在她眼皮子底下吃人了!
纷乱的废弃厂区被从天而降的琥珀色光团砸裂一半,在角落奋力吸食白色粉末的两个人被气浪掀翻在地,埋在废墟之下,他们仍旧沉溺虚拟的幻梦中,早已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丑陋的独角兽人立而起,奋力嘶鸣,拽脱牵绳的细木杆,奋力奔向安全之处,然而气浪掀起,它也摔了个趔趄,这时,肉瘤堆积下露出的小眼睛终于闪了闪,撒开四蹄,奔往厂区中央。
爆炸中心,砖石铁板被愤怒的灵能压为齑粉,四周一片断壁残垣,就是有人在垃圾堆上踩了一脚那样——但中央留着半间还完好的破旧车间。
修魔者二十七赤膊站立,左手提一把破旧的斩骨刀,长长的头发随意地飘散在风中。
师姐下意识地拔剑,但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剑灵离开了。
而修魔者二十七已然来临:“剑士没有剑,你这股力量是什么?”
“二十七,你——”
“你太慢了!”斩骨刀横斩,轻松写意的一刀,却斩在师姐无论如何都躲闪不开的地方,她第一次在没有剑的情况下战斗,她周岁时就拿着剑了,此时没有剑,她吃了极大的亏,被一刀砍翻在地,踉跄几步,抬手掐诀,一道灵引火蛇吞吐着炽热的蛇信盘旋在师姐身畔。
在现代,剑士与术士隔行如隔山,师姐只能通过往日在自己手底下挨打的术士的经验尝试放出自己仅有的那几个有点儿威力的法术,然而快不过修魔者二十七的刀。
火蛇被斩成数段,犹如落叶一般散落在地,斩骨刀第二次斩破师姐柔软的腹部,伤□□叉,师姐再次倒飞出去。
地面忽然轰轰巨响,大地张开巨口,将修魔者二十七吞入。
师姐收手,下一个法诀还没施展,地底伸出一双手,将师姐半截身子拽入地下,地底仿佛有一头土龙咬着她的脚踝,倒拖师姐犁地五十多米,板结的土壤被师姐的血染成红色,修魔者二十七的刀从身下直撞过来——
打空了!
我师姐半截身子在地底,然而她毕竟是金丹退下来的,灵能敏感度非比寻常,她闪身躲开之后,从半空的地底捞出了昏睡的小女孩兜在怀中。
然而她毕竟受了伤,也不太习惯术士的施展办法,所以,抱起甜甜时,背后仍然被斩骨刀的刀锋擦伤,怀抱甜甜,蜷缩着摔落在地。
甜甜呼吸平稳,但只是昏睡,身上没有伤口,看来只是用术法稍微护着,让她不容易醒来。
师姐暗自松了一口气,回过脸时,修魔者二十七的刀犹如凛冽的光刺痛师姐的眼睛。
“松开她!”
一块小石头扔了过来,然而谁也没打中,轻飘飘地落在师姐和修魔者二十七面前。
师姐回头望,青磐气喘吁吁,甚至还维持着扔出小石头的姿势,怒容满面。
她原本该拖着重伤的身躯跌在地上,但是青磐的出现让师姐挤出了仅剩的力气,犹如飞花般起落,拽起还没反应过来的青磐拉在手边,几个起落已经飞出这片废墟,甜甜仍然昏睡,师姐摘去她身上的术法,女孩悠悠转醒,师姐跌在地上,奋力撑起身子。
师姐再次摔倒了,被拽在土里的时候修魔者二十七的攻击并未间断,有的躲过了,有的并没有躲过,所以双腿鲜血淋漓,浑身上下只剩她的脸被恶趣味地留着,更加看出容易摧折的美丽。
师姐摔倒的时候把青磐压在身下了,青磐为我师姐当了肉垫也并没有不满,只是起身时就被染成了血人,吓得脸色苍白,但师姐面色更白。
“仙师——仙师你的剑呢……”
师姐没说什么,奋力起身,被两个孩子拖拽着走,青磐一抹脸,撒开步子跑在前头喊:“阿豪哥哥!”
修魔者二十七并没有追上来,师姐从乾坤戒中取出止血的伤药和临时补充灵能的针剂,手握灵石补充着……然而补给少,损失多,等她挪到阿豪过来时,嘴唇已经发白了…… 修魔者二十七的刀有古怪,伤口极难愈合,还带着丝丝缕缕破坏的灵能。
阿豪抱起师姐钻入自己的屋子,翻箱倒柜地寻找伤药。
甜甜趴在师姐床边,想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哭,只好撑着脸看阿豪忙碌,她看见阿豪哥哥的绿色头发都软趴趴地被汗水粘在身上,那箱子从不动用的晶石就像不要钱一样被师姐徒然消耗着。
师姐的血滴滴答答落在街道上,因为孩子的呼喊和师姐的血,师姐回来这件事,城里的人都知道了。
修魔者二十七的独角兽的踢踏声踩过师姐的血,他说:“从上央城来的那个修真者躲在谁家?谁告诉我,今年赏煤八十吨。”
“那边。”有人说。
墙外,修魔者二十七在独角兽背上往院内望,隔着低矮的院墙与窗户看见面色苍白的师姐。
“你输了。”他一勒缰绳,轻盈落地,双手背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作为赢家,仍然感到浑身疲惫。
第91章 最后一剑
阿豪的家四周围着低矮的院墙,墙头插着他自制的凝霜城的小旗子,雪花落在旗上再没有沉在泥土中,两道低檐下挂着咸菜一串,门口泥污的脚毯旁扔着个硕大工具袋,门半开着,青磐立在门缝后,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往外直戳,手里提一把工具锤,下巴微收,手臂肌肉绷紧,似乎随时准备战斗。
那会儿我师姐意识清醒,她只是没什么太多力气,但是如果需要她起来战斗,她也能蹦跶一下。灵能大量流失,但也不断补充,伤口不断恶化,灵能不断修补,身体的各种反应让她想要呕吐,但最终没有,吐一下,难得维持的平衡就会崩坍。
外头的动静我师姐都听见了,自然知道她的行踪很轻易地就被卖了。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修魔者二十七想要找她根本不需要问人,距离如此之近,即便他们不说,修魔者二十七也会到来。
师姐并没有太多还手之力,她只剩自己最后反扑的一点力量——而甜甜没事,修魔者二十七还没吃她,所以这份力量能不能使出来也是未知数。
“疼吗?他对你说了什么?”师姐问甜甜,甜甜说不疼,修魔者二十七什么都没说。
“恨你父亲吗?”
“不知道。”
师姐没有再说话了,外头传来了阿豪的闷哼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强撑着的烂话:“我靠啊,你阿豪哥哥真的非常强啊不用担心,哼修魔者二十七连你阿豪哥哥的脚趾甲盖都比不——噗——”
他被再次击飞在墙上,他在门口死守,他的父亲的刀横劈下来,他的胸口被独角兽踏过。
“迷途知返啊……”修魔者二十七长叹一声,他温润的嗓音落下来,似乎带着强烈的悲悯,独角兽徐徐退后。
阿豪踉跄起身:“你才迷途知返……不,你不根本不会返,你所有的行动都建立在成见上,你做什么都在证明你的成见,你的出发点就是错的!你根本找不到你的答案!”
看来他们曾经坐而论道,所以即便阿豪说得拗口,修魔者二十七仍然领会到阿豪的意思,面具下,笑容温和,和他狰狞的斩骨刀与几乎有些怪异的金靴对比鲜明。
“你看守诫,”修魔者二十七对儿子的耐心体现在最后温和的一句话,“再看他们。”
阿豪的门外,战圈之外站着许多凝霜城居民,不敢贴近,也并不拉远,正如师姐第一次见到他们,沉默而没什么表情,仿佛站了多年,风吹日晒后的虚影。
多年前,他们的祖先潜入暗河找到妖族,出卖了凝霜派男女老少二百四十七人,幸存一人。
现如今,面对幸存的那一人,他们出卖了另一个人。
阿豪默默掐诀,金角怒犀幻影一闪,立在身后,但转瞬就被撕为碎片。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咆哮起来,犹如狮吼一般踏向阿豪。
修魔者的灵能都带着鲜血,他们的破坏力在同级中无与伦比。
撕裂,破坏,损毁——阿豪意识到他父亲在愤怒,为什么愤怒呢?他的父亲这么多年愤怒的是什么?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的愤怒止息?他不是赢了吗?人们经不住惊吓经不住试探,除了凝霜城,难道别的的城市的人就经得住试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