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得多，学得广，真的就这么占便宜吗？
他有那么多的徒孙，有的人年纪都能给叶千盈当爹了，做出来的学术成果居然还比不上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子。
莫非，叶千盈是占了博采众长的便宜？
这个念头只短暂地在陆院士的心里打了个转，就像是石头一样地沉入了江心。他自嘲地一笑：还是算了吧，普通研究员要是照着叶千盈这一套学，只怕年过四十还一事无成。
叶千盈能这么“占便宜”，不是因为她学的广，而是因为她每一门都学得深啊。
放下这个有些好笑的念头，陆院士翻着手里的报告，认认真真地和叶千盈探讨起实验里相关的问题来。
问答之间，叶千盈又让陆院士惊讶了一次。
陆院士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就在同一间办公室，就在同样的位置上，他曾经和叶千盈有过一次交谈。
那一次谈话让陆院士对叶千盈观感甚佳，不久之后，叶千盈就提了级别，单独给她分出去了一个小组带着。
如果说，上一次的交谈性质更像是一场请教和考核，那么，这一次的交谈，便更趋向于平等的交流。
在陆院士没有看到的那些日子里，叶千盈的思路和能力，已经不知不觉地从新秀变为成熟。
这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陆院士摘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用更清晰的视线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女生。
“评副高了？”
“评上了，现在是二级。”
“还是有点低啊。”陆院士不由感叹道：“你就是缺资历。”
论才华论成就论手里的论文质量，叶千盈可谓样样不缺，什么年度考核之类的东西更不用问了。
她唯一吃亏的地方，大概就在于资历不够。
但是，资历不够不代表着不能破格提拔。
在绝对的天赋和才华面前，连规则都要为之让路。
哪怕心知肚明，以叶千盈的年龄和工龄，她现在的二级副研究员职称都已经是破格提拔，陆院士也不会说“已经提拔够了”。正相反，在他看来，叶千盈分明可以再往上嘛。
想到这里，陆院士的笑容愈发的和蔼可亲。
“小叶，我看你在基地里带人带的很好，做出来的成绩漂亮，经验也够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带两个项目？”
顶着叶千盈有点意外的眼神，陆院士微微一笑：“带好了项目，明年年中才好给你申正高嘛。”
第一百四十六章
缺资历怎么办？
在陆院士看来,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既然缺资历，那就用成果补上。
至于功劳……
对于具有叶千盈这种才华的人来说，成果还不简单吗？只要给她提供一个机会，她简直吃下去的是沙拉, 挤出来的是SCI！
——要是让叶千盈知道了陆院士的这个念头, 她一定会不好意思地表示：没有, 她平时也吃肉的。
“怎么样？”陆院士很和气地问叶千盈, “你有这个意向吗？”
叶千盈……叶千盈当然有。
只是挂名也好，自己亲力亲为也罢，国内的这些大佬, 就没有一个手头不挂着若干项目的。
但凡叶千盈有意向往上升, 她便早晚也要接项目。既然如此, 晚做不如早做, 何况现在陆院士主动递来了这么一架梯子, 又有谁会坚持拒绝呢？
叶千盈当即一口答应。
陆院士看着她着干脆的态度, 不由玩笑道：“考虑都不考虑, 你是不怕我把难题抛给你。”
叶千盈一听这话, 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
“您猜对了，我确实不怕。”
一来是因为叶千盈相信, 陆院士有心提拔自己, 总不可能故意难为她。
二来就是……
即便陆院士真交给叶千盈一个难题, 那她也不在意。
项目困难又怎么样, 只要攻克就好了。就像是解决数学的猜想, 也像是在铁基超导的研究上, 垒起那块至关重要的砖。
从以前到现在，从数学到物理，叶千盈一直在做的, 其实是本质上从来不曾改变的东西。
听到叶千盈的回答，陆院士开怀大笑。
在他看来，年轻人就应该锐意进取，朝气勃发。
只是天才往往年少早熟，也就容易少一分年轻人应该有的拼劲儿，反而因为太过谨慎，让性格自增添了些许的功利主义。
叶千盈能如此不畏险难，这正是陆院士欣赏的特质，也是一个研究人员应该有的美好品德。
“好，你回去以后不要急，等着消息。”
和叶千盈交代了一句，陆院士转过头，看到天边已经染上了一抹霞色，窗外渐沉的夕阳一寸寸地在云层中隐没，这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居然已经聊了这么久啊。
项目、职称和资历，虽然关系到叶千盈的前程，却并不是两个人这次讨论的重点，陆院士也是想起来才提及一下。真正花费时间的，也真正让陆院士感到酣畅淋漓的，是他刚刚和叶千盈关于马约拉纳费米子的讨论。
在凝聚态物理的相关上，无论把叶千盈放到哪里，她都足以称得上是得其精髓者了。
叶千盈礼貌地和陆院士道了别，她转身离开办公室，打算顺道去食堂吃点东西。
没想到，还没等她的手摸到门把手上，背后的陆院士就恍若无意地又飘过来一句话。
“对了，B大之前通过小唐联系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回去当讲师，要是愿意就把你调回去。
“虽然这也是一条路子，但我倒是觉得，你要是接了那两个项目，再加上基地里的事，应该就没有做教研的工夫了……索性你在基地里打磨几年，等评完了正高你再回B大，这样回去以后直接就能当教授，开新课，做导师，你看怎么样？”
叶千盈意外地转过身，只见陆院士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银边儿的眼镜，手里已经摊开了一本档案，看起来就像是刚想起来此事，于是就随口那么一提。
但这个提议处在这个时间点上，说话的时机又这么微妙凑巧，再加上陆院士话里话外就差没说“讲师有什么好做”的意思……
要说这只是陆院士随口提及，叶千盈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
她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小唐”指代的是唐教授，又根据自己对于唐教授的了解，推测出唐教授大概不止想找自己回去做讲师那么简单。
以小老头儿那个耿直的脾气，他可能嘶嘶吸气着和陆院士抱怨——老师您怎么抢学生的学生啊。
陆院士镇定地抬起头来，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堂皇回答“我的学生就是我的学生，我学生的学生不也是我的学生”的口才。
他有点疑惑地抬起了一边眉毛：“怎么，还有其他的事没解决？”
叶千盈：“……”
没有了。
姜还是老的辣，叶千盈服气。
正好她也没有回B大从讲师开始做起的打算，观点和陆院士不谋即合。陆院士三言两语给她规划出的前程，也同样是更适合的选择。
叶千盈冲着陆院士笑了一下：“没有了，谢谢您。”
望着办公室的大门被缓缓关上，原本一脸庄重的陆院士，终于露出了三分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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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就这么大，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人。很快，叶千盈即将升职的消息，就像是长了飞毛腿一样，迅速地传遍了研究所上下。
很快，除了职位的调动以外，还有另一个负责人过来征询叶千盈的意见，问她愿不愿意进入今年研究所“万人计划”的推送名单，要是有这个意向，那就自己写个申请交上去。
这种好事，叶千盈一向是不会拒绝的。
她直接把这个简单的工作交给AI。在电脑上一行行自动生出的宋体字前，叶千盈单手托腮，看着窗外的蓝天，短暂地发了几秒钟的呆。
她做了自己选择，并且一直为其而努力，在这条路上不曾回过头。
到了现在，算是过去的努力开出花朵的时候。
那她的小伙伴们呢？不知道他们此时过得怎么样，一个个都好不好？
……
大家过得都不错。
要是叶千盈能拿到自己的手机，点开他们八个人的私聊小群，她就会发现，群里的大家正在聚众……
聚众修空调。
——在叶千盈和沈瀚音提前毕业后，其余的几个人也不甘示弱，同样申请到了提前毕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