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提出质疑的老师有点不爽,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听不进去不同的意见。一见许多老师纷纷站出来为叶千盈说话,当即就不服气地小声顶了一句。
“那人家还用抄吗,人家姓叶……”
老师们一听这话,纷纷挂下了脸色。
却不是对着叶千盈,而是对着那个口出不逊的年轻老师。
在这时候提到叶千盈的身份算是怎么回事?意思就是他们借着职务之便,为了讨好校董家的孩子,特意给学生透题了?
这个指控可和“学生来办公室偷偷看到了考试卷子”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年轻老师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
这不是在怀疑学生的品德,这是在质问他们这些出题老师啊。
有几个老师把头扭过去不说话,还有个老师是直脾气,当场冲着年轻老师就去了。
“别的科我不敢说,保证历史这门课的卷子在我手上就没漏过。要是有人不信,那欢迎查啊,我办公室门口的监控、我学校电脑的操作记录——这些都能查到,后台都留档着档呢。”
一看事态不好,忙有人婉转地从中说和。
“行了行了,老徐,你看看你这臭脾气。学生考得这么好是好事啊,正好下次月考说好了用联考代替,这下咱们学校没准就能出分,好好震那几个学校一震呢。”
年轻老师图个嘴上痛快,没想到自己倒惹来一身腥臊。他再不敢开口提这事了,臊眉耷眼地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就是随便说说,不是这个意思……”
他讪嗒嗒地搓搓手,又伸长脖子和十五班的班任邓老师搭话:“邓哥,你可是得了个好学生啊。”
邓老师春风得意地一笑,并不开口。
这话一听就酸溜溜的,他干脆不接这个茬。
班级里考出个学年第一的学生,几句酸话怕什么。别人越酸,他还越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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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办公室里发生的这一场风波,叶千盈一无所知。
她被簇拥在整个十五班欢沸的海洋中,要不是她还坐着轮椅,朋友们恨不得把她直接给举起来抛一抛。
作为全学年都暗戳戳以“差班”、“富二代班”,十五班实在憋屈太久了。
也怪不得其他班同学总是对他们阴阳怪气,说什么“女生就知道臭美,男生就知道装逼”、“有钱人家的二代能有什么出息”、“他们班的精力都在惹事上”。
上次期末考试的时候,十五班里甚至连学年前五十都没有一个。
可这回他们盈姐竟然考了全学年第一,怎么能不让人扬眉吐气?
女生爱漂亮怎么了,我们盈姐还是校花呢。
有钱人家怎么了,你跟我盈姐比比钱多钱少啊,我盈姐用软妹币堆死你。
精力都在惹事上怎么了,有谁初中过得比我们盈姐还浪……呃,这个好像不太站得住脚。
总之,十五班就是厉害。虽然我们成绩不行,但我们之间有成绩行的,而且我们还团结!我们可珍惜好学生了,才不像其他班呢,优等生都勾心斗角的。
毕竟,我们十五班根本没有叶千盈之外的优等生了= =
新鲜出炉的黑马叶千盈刚刚轻咳了一声:“这次的第一有些巧合。”
毕竟她前世学文,这辈子又重点攻克理科,两下相加让她没有短板,算是占了未分文理的便宜。
连登立刻说道:“不愧是我们盈姐,说话就是谦虚,就是客气!”
牧磐也急忙跟上:“行了,认识这么久咱们谁跟谁啊,你是个天才的事还用藏着掖着?”
詹露露不甘示弱:“我家千盈不但学年第一,而且在我心里天下第一!”
“……但是,下次的学年第一,我必然名副其实。”叶千盈缓缓把下半句话说完,便听周围马屁声渐渐停息。
詹露露和牧磐相互看看,只有连登仍在傻乎乎地小海豹拍手:“好!盈姐我就喜欢你这么狂的。”
牧磐心想:棒极了,我看叶千盈就喜欢你这么傻的。
趁着叶千盈不注意,他和詹露露眼神交流了半秒,前后起身,躲到角落里偷偷合计。
“此事不妙啊。”牧磐心事重重地说。
詹露露也附和了他的意见:“你说得对,我记得上次千盈这么认真,是在她初中的时候……”
“初二,她那款单机游戏打不过去,于是在家里配了十个专业的游戏本和竞技键盘,每次一放学就邀请我们去她家一起打游戏。”
说到这段往事时,牧磐脸色非常沉重,他回忆起了被那款魔鬼游戏支配的恐惧。
詹露露的表情也很严肃,显然是预感到了比那款游戏的作者还不做人的存在。
那是更深沉的、更恐怖的、不可名状的……
“我怀疑,这次千盈要搞十摞练习册,请十个补习老师,再配十套历年真题,邀请我们回去和她一起快乐学习。”
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就要哭了。詹露露和牧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牧磐突然直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方向:“等等,是齐辕汶那个孙砸吧,他怎么奔着咱班来了?”
詹露露的眼神也认真了起来:“准是来找千盈。”
齐辕汶人高腿长,走路生风,还不等牧磐拉开窗户唤住他,他便已经迈进了十五班的门槛。
他动作干脆利落,毫无迟疑,一直到他连续越过两排桌子,才有人发现他的身份。
不知道谁在乱中叫了一声“十六班的来咱班了”,一时之间,半个班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钉在了齐辕汶的身上。
齐辕汶不理会那些含义迥异的眼神,他沉着一张脸,径直走到了叶千盈面前。
他一言不发,更不伸手示意,就那么沉默地戳在那里,看上去倒隐隐有点对峙的意思。
但只有齐辕汶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终于,在他越发剧烈、越发蓬勃的心跳声中,叶千盈不急不缓地抬起了头。
即使被半个班的人行注目礼也面不改色的齐辕汶,此刻却因为叶千盈隔着面纱的注视而抿紧了嘴唇。
“你找我?”叶千盈用笔敲了一下练习本,示意自己还有事做。
齐辕汶不明显地深吸了口气:“你这次考得很好。”
“谢谢,下次会更好的。”
要是面纱没有遮住叶千盈的眼睛,齐辕汶就能看到叶千盈的眼神,在疑惑中还带着一点点的不耐烦。
她还有题没写完呢。
这是仲老师昨天留的家庭作业,一道题要用到三种解法解法,最后这道压轴题实在太难,叶千盈凑上了两种,第三种用线性代数推了一半,发现还是缺少一个解题条件。
齐辕汶像是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索性顺着叶千盈的笔尖看向了那道手抄的习题。
“这是竞赛题吧。”反复把题干读了一两遍,齐辕汶终于确定。他看了看叶千盈,眼中神色翻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提醒她:“做余类的等差划分然后反证吧。”
叶千盈没有动。
齐辕汶不知怎地就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惯有的高傲:“听不懂吗——你底子太薄了,现在不适合做竞赛题,你看好了,应该……”
他这句应该只说到一半,就卡死在了喉咙里。
叶千盈翻过手边的一页草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那道题的解题过程,不巧正是用了反证法,做了余类的等差划分。
落在白纸上的答案字迹娟秀,采分得当,每一步都恰恰好好喂在得分点上。即使让齐辕汶自己动手来写,也肯定写不出比这还好的解题过程了。
叶千盈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那张写满了解题过程的草纸,早已经代替她说尽了千言万语。
血流嗡嗡地冲上了齐辕汶的耳膜,他的耳根缓缓地涨红了。
“我、我是想说……”
假如世上真有透视思维的机器,只要对准此时的齐辕汶一照,就能看到齐辕汶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转动着。
在半秒钟后,他终于搜罗到了一个借口,尽管这个说法也只是勉强能挽回面子,但对于此时的齐辕汶来说,已经如同劫后余生一般。
“我口误说错了……你应该用梅森素数推。”齐辕汶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无比感谢自己前几天做过的那道拓展题。
然而还不等他内心浮现出优越感来,就见到叶千盈一言不发地翻过了第二张草纸,这期间她甚至连头都懒得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