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非学神的那类学生来说,要想在关教授的课上拿到过得去的成绩,唯一的办法就是争取关教授的课堂加分。
相比于其他教授,关教授的课堂加分是最为频繁的,几乎三五节课就会有一次。
不过,他的课堂加分也是最不好拿到的。
因为关教授非常注重学生的思维能力,如果只是简单地回答出了他的问题,而没有切入到让他感到激赏的数学思路,那关教授是不会给你加分的。
这也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线性代数这种魔鬼学科,本来学好就不容易。学生们还要用自己成渣的水平,去发表一番让关教授觉得眼前一亮的见解,这他娘的谁办得到啊。
所以,历年以来,尽管关教授每学期给予加分的机会很多,但真正把这个加分拿到手的学生,实在是寥寥无几。
关教授自己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对叶千盈调侃笑道:“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大一才开学,我给的问题不算难。等到大三大四的时候,你们师兄能被我考哭。”
“错过机会”这四个字,叶千盈就不知道怎么写。
代数本来就是叶千盈过去一年里的重点研究范围,虽然许多数学系学生都哭天抢地地抱怨高代要挂科,但在叶千盈眼里,大学程度的线代,几乎就等于没有什么难度。
所以关教授刚刚一提,她毫不犹豫地就往黑板上走。
——非常巧,关于回文数定理的证伪叶千盈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而最后三分之一的证明,大部分思路,叶千盈都是利用线代完成的。
现在,距离她证伪回文数定理,还差一个没了结的尾巴。
关教授不知道叶千盈心里在想什么,他看着叶千盈闷头往讲台上走的模样,顿时眼神里盛满了惊奇。
作为一个大多数时候都非常好说话的老师,关教授立刻有些夸张地侧过身,给叶千盈让出了地方,还滑稽地做了个递粉笔的东西:“来来来,笔给你,讲台也给你,你来讲,我到下面去听。”
学生们又一次快活地笑了起来。
叶千盈接过粉笔,大大方方地站在了黑板面前。
“老师的这道思考题是这样的,我先把这道题解出来。这道题的主要题眼就是,平面上不存在四个点,两两之间均为奇数……”
叶千盈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在黑板上列起了式子。
“先是采用反证法,设点abcd,另设一个向量x,||x||就是向量x的欧几里长度……”
在叶千盈看来,这道题不算太难,只要设一个欧几里长度,然后采用余弦定理,设出矩阵。
再根据矩阵的内容进行推算,代入一个rank函数,两个rank函数之间两两比较,即可证明秩的矛盾。反证的命题不成立,即意味着原命题成立。
相比于其他同学的思考过程,叶千盈的答案精简又漂亮,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踩在点上。
答题期间,涉及到的所有的运算过程,叶千盈全都不用打草稿,一律采用心算代替。
她心算的速度比拿笔写得还要快些,所以整道题做出来的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着实令人感觉赏心悦目极了。
关教授就坐在叶千盈刚刚坐过的第一排的那个位置上。
看着叶千盈的解题过程,关教授连连点头,觉得单凭这份干净漂亮劲儿,即使叶千盈之后讲不出什么新奇的见解,那也值得加个两分三分。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届学生:大部分英才班和大一同学,在开始的时候,捋着叶千盈的思路还很顺利。
只是叶千盈讲题的风格太过言简意赅,随着她把知识点逐渐深入,很多同学脸上都出现了迷茫的神色,显然是跟不上了。
意料之中。关教授在心底暗暗地摇了摇头:这次的期中考试,可能又得又半个班的同学不及格。
但是再转头看向黑板上的叶千盈,关教授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讲台上那个考了高考状元的小姑娘,不但长相漂亮得锋芒毕露,题风竟然也和她的容貌一样凌厉。
她每次落笔下去,引用的公式或者做出的结果,都带着一种一针见血的干脆利落。
“由此可证,该命题正确。”
叶千盈打下一个句号,一气呵成地结束了自己的解题过程。
她半转过身,沾着粉笔末的手指在第三步上轻轻一按:“那接下来,我就从这一步开始,说一下我收到启发的思路。”
她在讲台上阐述自己的观点,底下的同学们表情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游移了。
……不对,你先停一下。我们没听懂啊!
怎么回事,怎么命题突然一下就成立了?
教练,我们能选择暂停吗?要是暂停不行,那么我们能倒带吗?刺溜一下还什么都没搞懂呢,叶千盈同学,你好歹让我们再听一遍啊。
随着叶千盈侃侃而谈的声音越来越清朗,同学们的眼中便逐渐地出现了一层一层晕车般的圆圈。
他们不行了,他们真的跟不上了。
最开始的时候,叶千盈说得还比较像是那么一句人话。
“设n点距离相等,那么可知在n-1维空间中……”
但随着她的字迹越来越狂乱,写在黑板上的思路越来越张扬,字母的英文尾巴飞得越来越高,她说得就好像是某一门世上不存在的异界语言了!
“按照递推关系,空间里存在着向量收敛性……”
“接下来,我将定义一个矩阵,在H当中……”
“此处引用到本征方程……”
谈诗凝一开始还在做笔记,后来就直接放弃了,因为实在是无法搞懂叶千盈的思路。
倒是诸梦依旧咬牙强撑着,把一个个她还没有涉及到的知识点都记在本子上,打算这节课以后开始自学,要是遇到不会的,直接就问叶千盈。
谈诗凝悄悄地看了身边的关教授一眼,确定老师本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已经完全沉浸在叶千盈的思路里,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些学生在做什么,这才悄悄地拍了下沈瀚音的手腕。
“盈盈现在在讲什么?你能听懂吗?”
就她观察所见,沈瀚音和诸梦,可能是教室里现在仅存的两个,还很顽强地在追逐叶千盈思路的同学了。
普通题目像是放风筝,飞高了追起来很痛苦,可是至少有根线牵着。
但叶千盈现在在讲的这个,已经完全超越了放风筝的程度了。
依谈诗凝来看,现在的事态发展,简直是一个个火箭飞出了天窗。
她只希望有人能听懂只言片语,能给她捋一根线出来,她好继续跟着。
沈瀚音同样牢牢盯紧黑板不放,他眉头紧皱着,显然是随着叶千盈的思路这件事,让他感觉非常困难。
在回答谈诗凝问题的时候,沈瀚音眼珠不动,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我说不好,刚刚有一段叙述,她跳进物理的量子力学里面了,那一块我没有涉及过。我现在只能看出……她在试图证明什么东西。”
叶千盈确实在证明什么东西。
她没指望自己当众把利克瑞尔数猜想里最后一部分,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观点补齐。
她之所以选择在课堂上提这个,是因为正好碰上现在这个机会。
之前她在用线代做这一步,想要证明自己猜想的时候,总感觉中间缺了一点什么东西。
后来她倒退回去,发现自己那个方法不太成。从四分之一的过程开始,那个步骤就走不通了。
巧了,那一部分线代,还真和黑板上这道题沾一点边。
所以,她现在截出自己证明里有问题的那一部分,希望关教授看了以后能给她一点思路。
教室里的气氛,不知何时起就变得躁动起来。
鉴于同学们已经都搞不明白,叶千盈究竟是在写个什么,他们只能互相问候两句,自嘲一番,以此证明一下自己并没有变成这间教室里唯一的智障。
“叶千盈写的东西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你看得懂吗?”
“嗨,正经人谁看得懂代数啊*。”
对着叶千盈写的满满三块黑板——对,叶千盈已经写满三块黑板,现在正在入神地写第四块。她从第三块黑板开始,就已经停止了语言讲述,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个。
因为无论她加不加那一两句讲解,大家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