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正值黄昏,她依着一股信念撑着来到府内那一片木棉花树下,可木子身侧已有了旁人,那是位用风华绝代都无法形容的男子,就连那位只有四岁不爱与人亲近的小主子有事无事都爱粘着他,木子待他也与旁人不一样。
三月,红如艳阳的木棉花下,他们如同一家人般相处,那男子与木子在下棋对弈,弑凌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见着木子快输了,无赖地偷偷将母亲的白子又放上几颗在棋盘,男子故作恼怒地将弑凌抱起放在膝上,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打他的屁股蛋,引得木子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她看着笑着的木子,金黄色的夕阳为她镀了一层金缕衣,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笑得弯弯的。
她历经千辛想要得到的,那人轻而易举地都有了。
撑了许久,她从未觉得这般累,一个眩晕,身形不稳,晕之前她终于看见木子将目光遥遥地投向她。
再醒来时,木子正守在她的榻前,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聚精会神,见她醒了,将书放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身体前倾将手往她额间探了探 ,一阵阵幽香向她袭来,木子笑着道:“倒不像之前那般烫了”
凝香情难自禁,一时失去理智,伸手握住木子的手,见到木子皱眉,方才恢复了些许理智,将她的手放下,嘴角扯出一个笑道:“多谢主子照拂!”
木子恢复了以往的冷淡,起身踱步走到桌前将书放好,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的差事你办得很好”
提及三皇子,凝香心神一动,她不想承他的情,看着坐在桌前淡漠的木子试探地问道:“主子,三皇子如何?”
见凝香问道三皇子,木子举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打量了凝香半响,见她面上并无异色轻呡了一口茶后,云淡风轻地答道:“你昏迷的昨日三皇子已然去请罪,明皇将此事交给了五皇子公事公办!”
凝香心想,明皇若真想公事公办大可不必将此事交给七皇子,只需交给刑部便能眼不见心不烦了,如今交给七皇子,只怕是盼着七皇子顾着兄弟之情,放三皇子一马!当真是用心良苦!
只是明皇平日被七皇子谦恭有爱蒙蔽得太过了!不知他狼子野心!
木子见凝香听完沉默许久未曾说话,一副自有打算的模样,半是警醒,半是衷告她道:“如今到了这般地步,你我怕是做不了主!你若胆敢为一己私心坏我大事,我定饶不了你!”
凝香听得木子疾言厉色,眼眶微微噙泪瞧着她,很是委屈。
这时柏居端着一碗药走进,见着木子一脸不悦,凝香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是微妙,将端着的药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个病人在这置气?”
柏居一来,木子神色缓和了许多,将他放在桌上的药端起,走到凝香床前坐下 柔声道:“我是担心你身体不好,操心太多事伤口好得慢,等你伤好了,这事也就解决了!”她舀起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将变得温热的药送至凝香嘴边。
凝香顺从地点了点头,乖乖巧巧低着眉将苦涩不堪的药服下,甘之如饴。
第九十六章 还情
应是应了,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做。
凝香探听到,三皇子以弑君弑父之罪被削去皇子的身份,押入天牢,生死未知。
几日后,略微好转的凝香趁着木子外出这个空档,来到七皇子府前等着他下了早朝,远远地朝他施了一礼。
“七皇子”
七皇子掀开轿帘抬起眼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浑不在意地轻轻巧巧放下轿帘,乘着轿子越过她去。
凝香对七皇子如此倨傲,不在意地笑了笑,提高音量说道:“这几日见着一人,当真是陌上人如玉,举世无双,原以为是七皇子牵挂之人,原来竟如此不在意”自嘲地笑了自己几声,便要走。
轿中的七皇子,敲了敲轿门,轿夫应声停下,“慢着”
凝香止步,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胜利的笑意,收起笑容,转过身,却是不卑不亢地看着坐在轿中高高在上,一脸审视上下打量她的七皇子,又欠了欠身行了一礼。
“七皇子”
“嗯”七皇子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随我进府吧”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七皇子府,七皇子不似三皇子有封号,府里装饰比之自然也要低调许多,桌椅用的是柏木,摆设很少,可有心人仔细看便能发现凡是三皇子用上看上的俱不是珍品。
沉稳内敛大气。
一进府,刚一坐下,便有侍女奉上一碗茶,凝香接过,甫一掀开茶碗,茶香袅袅漫出,满室都漾着一股清香,还未喝,凝香叹道,真是好茶!
看似风光的三皇子与其比之还不如!
七皇子端起茶碗拂了拂,问道:“说罢,何事?”
“小女子听说七皇子与楚国的柏居皇子有多年的交情,如今,小女子知晓柏居皇子的下落,特来告知。”
听到凝香提及柏居,七皇子来了兴趣,他放下茶碗看着凝香问道:“你要什么?”
凝香见七皇子处事爽利,一眼便看清自己定有事相求,心中又是一叹,难怪比之他,三皇子会输!
“我要七皇子留三皇子一命!”凝香看着七皇子的眼睛正了正神色说道。
七皇子似乎没有料想到凝香会提这个要求,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提醒凝香道:“当初可是你送他进的天牢”
“当初是凝香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他已不是皇子身份,没有资格继承大统,对七皇子已无威胁,况且此次明皇将他交给七皇子处理,实际上是希望借七皇子之口放他一条生路,希望七皇子不要让明皇失望才是!”说完 ,凝香起身蹲下,恭恭敬敬地给五皇子行了一个大礼。
七皇子又恢复了淡淡的神情,他食指与中指拈着茶盖有一下无一下地敲打着茶碗,瓷器互相碰撞着,发出阵阵清脆锐利的声音。他并未说允与不允,只问道
“柏居在哪?”
凝香思索了半日,下定决心地咬紧了嘴唇,答道“与木子呆在一处”
七皇子挑眉,倾下身去捏住凝香下巴,与她视线平行,紧盯着她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杏眼,“你可知你如今已经背叛了木子,她若知道可不会轻饶你!”
凝香苦笑:“我欠主子的,日后自会还,只是若不救卢明川,我心内难安!”
七皇子放开她,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向殿外走去,懒懒地丢下一句话:“告诉卢明川,以后不要再踏进明国地域一步,若让我在明国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好自为之!”
凝香叩头 “多谢七皇子!”
那日之后,七皇子卢氏宇顾念手足之情,网开一面,留三皇子一命,降三皇子为平民,褫夺姓氏,驱逐出明国,永不许踏入!
卢明川离开那日,商城前,凝香在城门上为他送别,她躲在暗处看着只着一身灰麻布衣,身形比之从前消瘦许多,体态潦倒的三皇子,心中感慨不已。
他走了几步定在原地,往商城定定地愣着神看了许久,似还在盼着一人前来送他,凝香躲得越是严实,三皇子神情更是落寞。
正当他心灰意冷转过身,大步迈向自己的新生活时,身后传来一阵气喘吁吁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三皇子……”
卢明川转身,却见是童儿,她与他一般身着一身粗衣麻布身后背着一包袱,许是走得急,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着粒粒汗珠。
自他落了势后,他的府邸被抄,所在的奴仆卖了身的充公,没有卖身的便遣送回家。
童儿,他记得是没有卖身的。
如今他与她也该桥归桥路归路了,只是不曾想,事到临头,只有一个与他平日不相交的童儿前来送他。
“多谢你……”他感慨地向童儿作了一个揖,转身便要走。
却见童儿跟上他,向他举了举身后的包袱道:“我与你一起!”
卢明川站住,看着只有十三四岁还未极笈的童儿,她的目光炯炯坚定,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他的心被她的这种无畏震得颤了下。
随即,像看着一还没长大的孩子瞎胡闹一般,无奈地笑道:“你还小,将来大了怕是会后悔,还是回去吧”说完,踏着步往前走。
童儿小跑几步跟上他,“我父母去世得早,家中只有一位兄长相依为命,前几年哥哥娶了一位嫂子,嫂子嫌我碍事,本打算将我卖给你做丫鬟,哥哥舍不得,便压着只让我跟在你府里当差,吃住都在王府,每月发了月银尽数都要寄回去,如今没了这个差事,嫂嫂指不定要打我什么主意!与其要我许给那些老爷少爷为奴为妾,倒不如跟着你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对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