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后,贫苦人家也没什么事做,便早早地关了门睡觉,到了亥时,张大叔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张大叔本不想理,可见那人不识趣一直在敲,也不说话,扰得他也睡不着,便骂骂咧咧地起来开了门。
见外面敲门的那人披着披风,头埋在披风里也看不清模样,正想问她有何事呢,只见一阵寒光从他的喉咙处闪过,他便发现自己开口没了声音,喉咙间有丝腥甜,他用手一摸,发现全都是血,血“噗噗”地从喉咙处喷出来,张大叔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
他睁大眼睛想看清那个取他性命的人,只见披风下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他到死都未曾想明白,以前的小绵羊究竟是因何而变成了如今会割他喉咙的恶狼。
九儿看都未看地上的张大叔一眼,跨过他毫不客气地进了屋,不得不说这屋里比他们原来的豆腐铺好多了,有个大院子,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九儿冷笑。
张大叔新娶的妇人听见外面有声响,顾不得自己衣裳不整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见着院内倒在血泊中的张大叔,与手持一把带血的匕首向她走来的九儿,吓得叫出声。
九儿一把捂着她的嘴将她按在墙上,用那把还带着血的匕首抵在她的喉间,威胁道:“若还想活命,就不要出声!”见着那妇人害怕得点了点头,九儿继续说道:“你知道那笔钱放在哪?”
妇人早吓得六神无主,本能地点了点头,九儿松开她,将刀抵在她脖间妇人顺从地从床底将还剩下的九儿的卖身钱拿给她。九儿将那妇人打晕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快步离开了这所房子。
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自然只有她自己才能做主!九儿将从张大叔家取来的那笔钱尽数放在王婶家的鸡窝里面,她知道王婶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她家那只鸡有没有下蛋。
接着她便悄然回到了栩生楼,在萧旬的安排下连夜离开了宁城。
而在陌国,自那日,瑾附说过暗杀事件之后,瑾季便对瑾凌留了个心眼。
他一方面派暗探去调查瑾凌的底细,一方面在朝堂上多加试探。
一段时日后,他手里拿着暗探交上来的书信,越看越是心惊。
想起这三年来瑾凌就像一块海绵一般,看似任你拿捏,可如今你再用力一压,这些年积蓄的水,就会一股脑地溢出来,打湿了他的手!失去了控制!
起初他以为这庆徳宇是李坡的人,如今一查探发现他与瑾凌暗地里有诸多联系,而且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官员如今都成了瑾凌的坐下客!
当初这庆德宇就是李坡举荐的,如今看来这李坡与瑾凌可能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瑾季回想当初,为阻止瑾凌继位,李坡做出的那等小人模样,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要不说他是老狐狸呢!
他心里指不定多希望瑾凌继位!他便是猜中了他越是反对,自己便越会坚持!
瑾季想着自己如同一个傻子一般被瑾凌跟李坡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时气没上来,白眼翻了翻差点晕了过去。
瑾附原是等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瑾凌怎么个死法,如今再见到父亲看完信之后,差点没背过气去,吓得他脸色一变连忙叫下人去请大夫,一边给瑾季抚胸顺气一边问道:“父王,怎么了?可是有何变故?”
瑾季看着眼前的瑾附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瑾……瑾瑜生了个……好儿子!”说罢手脚不住抽搐着晕了过去。
瑾附被瑾季这般模样吓得不轻,也不敢乱动他,只得着急忙慌地再三着人去请大夫。
一时之间,整个季王府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瑾季那里不痛快,柏秣这里也添了堵。
瑾凌本不是纵情声色之人,虽说是选了秀女,得了不少佳丽,也甚少踏进后宫。
可纵是如此,可女人的妒火源自贪心,不是你不点她就不会着的。
第七十四章 妒妇
瑾凌并未立后,便将处理后宫诸事的权柄交托给了柏秣。
柏秣自那批秀女进宫之后,日日召来内庭查看侍寝记录。
这日,她翻看记录后,发现瑾凌近来这段时间时常去周贵人的宫里,一想到瑾凌与别的女人缠绵于榻的画面,她只觉得胸口有火在烧,让她透不过气来。
“啊”她一把将桌上的碗盏扫落,碗盏,酒杯碎了一地。
她一脸痛苦,眼角挂泪,似还不解气,胡话地将一旁摆设的花瓶玉器尽数推倒,摔落。
自小伺候她的丫鬟翠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即便是花瓶的碎片溅落,划破她的脸颊,她连抬手将脸上的血渍擦去都不敢。
柏秣看一次记录,便要发一次脾气。
她自在楚国之时便在柏秣身边伺候,柏秣待字闺中之时,脾气虽不像与各位贵族子弟周旋之时表现的那般明媚可亲,可那时伺候她的宫人们做错了事,她也只是厉声呵斥一番,从来未有像现在这般歇斯底里的时候。
她畏缩着瞥了一眼此时发了疯似地砸东西的柏秣,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竟,像个妒妇一般。
殿中能摔的都摔了个精光,看着满屋狼藉,柏秣终于泄了气,一脸阴郁地看着正安排人收拾满地碎片的翠儿,“吩咐下去,让刚刚值班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半分,当心自己的舌头!”
翠儿低头,“是”。
那些值班的宫人闻言,手脚麻利地在桌上原封不动地摆上一批与原来款式相同的摆设。
柏秣抬手拢了拢因刚才的疯狂而略微有些凌乱,散开的发髻,“翠儿,扶本宫进去梳妆,稍后便请这位周贵人来本宫这里用膳”
周贵人家世不显,父亲只是个没有前途的小官。
因正值瑾凌秀女大选,她的父亲为着自己的锦绣前程,便将模样还算不错的女儿送去了选秀,又花了不少金银,才为女儿谋了一个贵人的位份。
周贵人模样只算清秀,瑾凌素来又不喜美色,本以为自己再无出头之日。
谁知,于那日御花园中,她与瑾凌的惊鸿一瞥,竟不知是怎样的气运,才让她得了瑾凌的青眼,得他垂怜,时时常有面圣。
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父亲因这么个关系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好不风光。
只可怜周贵人表面看来受尽宠爱,背地里却处处遭人白眼,受人排挤,前朝后宫处处关连,父亲无依无靠,在前朝还需多多仰仗各位大人,为着父亲的前程,平日里受了委屈,也不敢说与旁人,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没少背着人暗地里抹眼泪。
柏秣与她素日里并无交集,突然传来话要见她,她就诚惶诚恐地去了。
柏秣上下打量着一身淡紫色月华裙逶迤身后,斜鬓上只簪着一枝淡紫色的水晶簪花,装扮过份简单的周贵人。
见她一脸羞怯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局促不安地揉着手中的手帕,小家子气的模样尽显,眼底不经意地闪过一丝轻视。
不过转瞬,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抹轻视掩去,见到她那双像极了那日在楚国,太后生日宴会之上的那位身份不明妇人的眼睛,咬着牙,眼底露出一丝嫉恨。
周贵人匆匆一瞥雍容华贵的柏秣,垂着头,声若细蚊地行礼道,“参见贵妃娘娘”
未等她跪下,柏秣一脸热情地奉承地拉起周贵人的手,“妹妹可真是生得惹人怜爱!”
“以后还是叫本宫姐姐吧,显得亲近些”
长期在宫中受人欺凌的周贵人见到如此平易近人的柏秣心中一暖,暖流上涌让她红了眼眶。
那日她进宫之时在芸芸的秀女之中,曾见过柏秣一面,那倾国倾城的样貌,尊贵的羽国嫡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她无法与之比拟的。
那么一位天仙一般的人物,突然间近在咫尺,如同一位姐姐一般对她柔声细语,让她放下心中的防备,点头唤道:“姐姐”
柏秣扶着她的手在凳子上坐下,“姐姐也不知妹妹的口味,只有捡小厨房拿手的准备了,妹妹尝尝,可还吃得习惯?”
周贵人自一进殿就闻到一股浓郁醇香,香味如初春的暖阳,只裹着人打转,闻着让人浑身暖洋洋的,将冬眠的馋虫勾出,令人食指大动。
她看了看一桌子的鲍鱼翅肚,滚动着喉咙,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