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人虽未来,可着人送来一套琉璃杯盏,三皇子柏伱送的是个羊脂玉瓶,四皇子柏昆送的是株珊瑚,五皇子柏居送的是他手抄的金刚经,连着木子送的一串佛珠……
太后似乎今日心情特别好,先是一一敬了楚皇与瑾凌各一杯酒,提到木子大着肚子前来参加寿宴,心里头甚是过意不去,便赐了一尊送子观音像以护佑她平安生产。
木子坐在屏风内,见太后说赐她一尊观音像,却迟迟未吩咐宫人拿进来,便猜到太后的心思,她是要她前去大殿行礼拿!
她一有孕在身的妇人,如此于宴会上抛头露面,出去受恩,往后只会让人轻看,平白丢了名誉,若不出去,又只会让人污蔑没有礼数不识大体!这个赏赐,看似赏,实则罚!
木子倒懒得在这小女子心思上下功夫,她的名誉,何须旁人来评说!
她从屏风后起身,来到大殿之上,轻纱覆面,行礼道:“小妇人余觅参见太后,楚皇,”
众人只见她一袭白裳,头上只簪着上一回柏居送她的那枚草制的有满天星的素钗,于这诸人皆着锦衣华服的宴会,让人耳目一新,纯白洁净得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唯有那一身长裳下隆起的小腹有些煞风景!
柏伱思此颇为郁闷地喝了杯酒,再好的女子也逃不过这一遭!当真无趣!
瑾凌原是有心里准备的,可见到她虽怀着身孕,可仍身姿单薄得让人心疼,心中一颤,为遮掩自己的诸多情绪,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见到木子大大方方地现身,太后略微吃了一惊,笑道:“你这妇人当真是太讲礼数!,哀家着人给你送去也就是了”挥手示意宫人将那尊观音像送去木子坐席上。
木子身子不便向太后福了福谢恩道:“太后此次宴席邀我前来便是想要见我,我若躲在屏风后不出来岂不是扫了太后的兴致”
太后长居后宫,宫中妇人都是一句话遮遮掩掩地掰成三段说,甚少像木子这般把话说得这么干脆利落,但她的话里话间自己又揪不住错处,环顾场上的诸人,以及一旁径自喝酒的瑾凌,只笑笑,也不多计较,上下打量着木子说道:“你这胎已有八九月了吧你一妇人,既快要生产,住在居儿府里倒是诸多不便,也不知你是如何与居儿相识?”
“我原本家中富足,原是因顾念一孩子孤苦无依,予以收留,多年后,甚至不惜违抗母命,与他成亲,谁知那人狼子野心,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更是弃我与这孩子于不顾,跟一女子瓜田李下!”木子说到此处时有意无意地看向一旁的楚皇,“幸逃亡路上得五皇子相救,将我母子带回府里,免受颠沛流离之苦!”
言辞肺腑令太后动容,她曾经也是流落于乱世的,当年若不是有顾老将军的护佑,断断活不到今日,忆及往昔,感触颇多,倒有些怜悯于乱世自处的木子,不由得叹道:“世上当真有这狼心狗肺之人!”
坐她身旁的瑾凌闻言身形一滞。
太后犹自不觉说道:“居儿虽是心善收留与你,可日子一久,于你于他皆名誉不利,不如住进宫来,得空与哀家聊天解闷倒是好极”
木子还未搭话,柏居起身拱手作揖道:“皇祖母美意!只是余觅身子一直是由皇儿照顾,住进宫里反倒诸多不便!”
太后犹觉不妥本想再多说几句,见到一旁默不作声的楚皇,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点头默许。
阿蛮见太后服软,不甘出声道:“你与那妇人是何关系?她住你府里以何身份”
柏居皱眉道:“这与你何干”
阿蛮闻言气得跺脚,一时又不知如何应答,
“阿蛮,你退下”
见到太后出声,阿蛮虽心有不甘,也得退下。
木子见因自己的缘故有这一出闹剧,倍觉无趣,便福了福“小妇人身子不适,请太后,楚皇,准许小妇人回席”
太后只笑不语,并未应允。
一旁席上的柏秣开口道:“太后方才才夸你有礼数,你想是不知楚国礼制,你是第一次觐见皇上太后,该行大礼才是!怎么行得是常礼”柏秣说这话时神态淡然,仿若面前的不是一身怀六甲的孕妇一般理所当然。
木子眉头一皱,她即将临盆,走动尚且不便,行大礼需匍匐在地,即便是做了姿势恐怕也是不雅,况且她们即是处心积虑地想看她出丑,即便这次按她们要求做了,也还有下招在等着她,这小女子般无休无止的纠缠当真令人厌烦!
柏居拜道:“请皇祖母,父皇体谅余觅身子不适不宜叩拜,请免了她这一礼!”
楚皇未曾做声,太后只笑不语。
阿蛮见到木子骑虎难下的模样甚是痛快,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这时,一直在一旁未曾出声的瑾凌说道:“你有孕在身,身旁又无人随侍,可免去这一礼,想太后与楚皇也不会在意”
从进殿开始一直未看过他一眼的木子,此时将目光挪在他身上,定住,未曾说话。
瑾凌见到木子看过来,虽看不见她的面容,可那双如珠如玉般的眼睛不知在梦里徘徊过多少次,宛如魔怔似地,再不舍得移开。
这原是场妇人之争,楚皇原不打算理会,见到瑾凌出声,想着这毕竟是家事,如此场合为难一怀孕的妇人传出去也有失颜面,便道:“罢了,你便退吧”
柏居见木子与瑾凌四目相对许久都未有何动作,这等场合瑾凌肯为木子说话,于礼木子也该谢恩才是,又见楚皇开口,他连忙道:“多谢父皇!”
便扶着木子进到屏风处入席坐下。
阿蛮见到瑾凌为木子解围,忿忿不平之余,一时摸不着头脑,这瑾凌不是秣姐姐的心上人吗?怎的不与秣姐姐一边儿反而要帮着旁人
本想找秣姐姐问个清楚,见到柏秣自顾自地喝着闷酒,知道柏秣心里见此状况心里也不好受,便压下心中的疑问,不在多说。
柏秣想着刚刚瑾凌与木子二人相对无言的那几分钟,心中甚是烦躁,大殿上这许多人,偏偏他二人眼中就只看到对方,再无旁人。
最让她介意的便是瑾凌望着木子的眼神,她原以为瑾凌生性疏离冷漠,所以不论是对待是对她,还是旁人,都是不冷不热。
直到他望着木子的那一刻的眼神,那么炙热,有藏不住的爱意,就如那日于他的登基宴上,瑾凌外出醒酒,月光下于花园里抚摸着那朵花一般,明明那么平常的一朵花,他却如获至宝!
思此,柏秣又多喝了几杯。
第五十五章 你好
宴席上,楚皇贺太后寿辰,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微微有些醉意,太后吩咐人将他搀扶下去醒酒。
木子因坐得太久,有些不适,本就想出去走走,来到皇宫内的花园里,她原是第一次进宫,见到前面扶着楚皇的宫人走过,便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游廊处。
那宫人停下,扶着楚皇在栏上坐下,月光下,湖水水波荡漾,在湖光月光的映衬下,楚皇脸色虽通红,可眼睛明亮,此时的他应该还是清醒的。
他吩咐宫人将远处的木子招来后,示意宫人退下。
木子取下面纱如男子一般拱手作辑道:“楚皇”
楚皇看着她点头笑道:“朕听闻羽国国灭,女皇逝去时好生感慨了一番!你的母亲称得上巾帼英雄,朕从心眼里是佩服她的手段的!”
木子听到楚皇对木越如此高的评价,谦恭地拱手道:“楚皇既知我皇母的计谋,那应知瑾凌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瑾凌又何其不简单!楚皇此次将他引进楚国,并要将公主嫁给他,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楚皇闻言,神色未变,只是朗声笑道:“公主多虑!朕有句话恐会冒犯,但不得不说,羽国女皇再厉害,可终究只是女子!凡女子便少不了感情用事!朕则不同!若发现瑾凌不好掌控,那便弃了也就是了,若是八公主对她情根深种,那便连她也一起放弃也未尝不可,毕竟朕膝下公主多得是!虽比不上八公主貌美,可比她聪慧的大有人在!”
木子一愣,如此看来这楚皇倒是胜券在握,心内嘲弄自己的多管闲事,知再多说无益。
“朕今日找你前来却不是为这事,朕知居儿那年从羽国返来便对你情根深种,这也不稀奇,你可知,那时听他描述,你的性情很像他的亡母!”楚皇在提到柏居母亲时有一瞬间目光不经意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