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前走了两步,从他这个位置刚好能听见二人的对话。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少女的表情扭曲得十分夸张,“带小鬼可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说到底,既然收了他就好好教导啊,他是你的继子吧,不要把麻烦事推给别人!”
岩柱无动于衷:“在你身边会比较安全。”
“你在开什么玩笑,队里的传言没听过吗?‘跟一入一组行动的队士们基本上都死了’!”她将腰间的日轮刀搁在面前,手掌拍在刀鞘上 “啪啪”作响,“觉得徒弟冥顽不灵教不好的话就去好好跟他说啊!把人往死路上推算什么事?”
悲鸣屿行冥又开始哭了。
“啊啊……太可悲了,”他说,“连你自己都这么看自己……何等悲哀啊……”
“……不要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也不要突然就哭出来啊!”少女原本还只是扭曲的脸瞬间皱成一团,“所以我才讨厌和你交流!”
悲鸣屿行冥还是在哭。
一入日向终于受不了了,她提着刀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左手狠狠地抓了两下后脑勺。
不死川玄弥这才发现黑色的鎹鸦安静地停在一入日向正头顶的房梁上。见少女站起身,黑色的报信鸟张开翅膀落到她刻意举起来的右胳膊上。
一入日向的鎹鸦的声带好像有点毛病,不死川玄弥老半天才从它口中听见了“浅草”的音节。
鬼杀队配备给各个队士的鎹鸦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性格多少是会有些区别的,多数都会比较吵,不过偶尔也会有一入日向带着的这只一样不爱说话的鸟。
少女原地转身,她虚空抬了一下胳膊,趁着鎹鸦从手臂飞到肩膀的空隙将日轮刀挂回腰间。
“玄弥,回去拿好你的武器,跟我走。”
不死川玄弥一愣。
另一只鎹鸦这才飞进三人所在的房间,口吐人言的鸟类盘旋在少年头顶,用嘶哑的声音下达了最新的指令。
“一入日向——不死川玄弥——请前往浅草——”
“啊啊,总而言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少女一边不耐烦地将缠在左手的绷带解开一边继续往外走,“我们得去东京给新来的小鬼收拾残局!”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缠着绷带也纯粹是懒得拆。现如今终于要重新握刀,再让手缠着绷带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按照上面的说法,本来是派了这期新来的癸等队士去浅草斩鬼的,但是中途出了点意外,倒也不是那个队士没有斩到鬼,只是他斩到的不是鬼杀队发现的那只。
总而言之,鬼杀队现在得有人去浅草把原本需要干掉的那只鬼干掉。
一入日向对新来的这批队士没什么兴趣,也没问给她找麻烦的人到底是谁。
近几年鬼杀队普通队士的质量下降得越来越厉害,偶尔出现几个出类拔萃的新人多数也都战死了。一入日向的情况比较特殊,因此经常接到类似善后的指派。
鎹鸦传达回来的信息不一定就完全准确,有些时候鬼杀队这边搞不清楚新人没完成任务到底是出了岔子还是鬼太强,贸然让柱出动也不合适,反而是有着柱的实力却没有柱的身份的一入日向比较合适。
早就说了,鬼杀队又不会白养着这么个战力不用。
不过一般来说,负责后续任务的都只有一入日向一个人,这次居然加了一个。
“生怕我半路就跑了不回来还专门给我安排个拖油瓶吗……”黑发少女“嘁”了一声,转过头威胁不死川玄弥,“喂,小鬼,敢妨碍我的话直接把你扔出去喂鬼了哦!”
她实在是不看好对方的实战表现,毕竟是弱到在她手上走不过三招的新人。
“啊?啊啊……我知道了!”
不死川玄弥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他猛地站直了身体,下意识回应了一入日向的威胁。
虽然悲鸣屿行冥没和他解释过一入日向在鬼杀队到底是什么等级划分,但他一直以为一入日向应该是悲鸣屿行冥的继子,和他是师姐弟的关系。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继子却住在岩柱的地盘上吗……?
一入日向催得急,不死川玄弥来不及细想,只得先跑回房间取他的□□和日轮刀。
少女凝视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声音平静。
“不死川玄弥不能让日轮刀变色吧,”她问,“为什么要收他做徒弟?”柱的徒弟基本上就是他们的接班人了,选拔的方式方法都十分严格,在她看来,悲鸣屿行冥收不死川玄弥做徒弟完全是在胡闹。
悲鸣屿行冥没回答,一入日向不用想都知道岩柱还在哭。她烦得要死,再次放弃了与悲鸣屿行冥的交流,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你不是也和他一样吗?”
身后传来岩柱的声音。
少女原本还算稳健的步伐突然顿住了,她转过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略微失真的音节。
“什么意思?”她说,“别把我和那个弱得要死的小鬼混为一谈。”
不死川玄弥能通过最终选拔纯粹是因为特异体质,而一入日向不一样,她当年可是靠着在山上斩杀了不少鬼才活到了第七天。
毫不惭愧地说,即使是刚刚加入鬼杀队的她,比不死川玄弥的起点也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
“但是,”身后的男人无动于衷,“刚来鬼杀队的你,不是一样不能让日轮刀变色吗?”
浅草
浅草,以东京浅草寺为中心的闹街,曾以吉原为背景,后乔迁,明治六年被划分为六个区,近两年则突然开始兴建浅草歌舞剧院以及戏院等建筑。
相比灯红酒绿的夜晚,浅草的白天会显得稍微平和些许。
“玄弥没来过东京吗?”嫩黄色外褂的少女将双手拢进袖口,转过头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不过对于头一次来这里的人而言可能确实稍微有些……嗯……难以接受?”
乡下和大城市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大正民主的浪潮席卷了整个日本,连带着主要城市也飞速发展起来,而相对东京这样的天皇脚下的重点城市,山中的小村落就显得十分不够看了。
“不……怎么说……”
不死川玄弥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心不在焉地思考着要如何回答前辈的问题。
“没关系,我知道的啦,”一入日向的心情好像还不错,连带着声音都略微明快了些,“等任务结束了带你去吉原如何?”
“吉、吉原?!”
“对啊,吉原,就是那个吉原,”被少年明显慌乱的反应所取悦,一入日向将右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立起食指晃了晃,“‘北国’吉原,被幕府承认的花街——”
实际上吉原有两个,最开始的吉原是建在日本桥葺屋町的,明历大火中被烧毁了,于是吉原搬迁到了浅草附近。一般叫“吉原”的都是指浅草的新吉原,日本桥吉原会被叫做“元吉原”。
天保十三年,吉原以外的花街陆续被取缔,现如今,政府承认的合法花街也只剩下了这一枝独苗。
虽然浅草也经历过搬迁,但因为片区相邻,从这里赶过去倒也没有很远。
不死川玄弥踩了尾巴般的猫一样炸毛了,“我是不会去那里的!”
一入日向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眯着眼睛看着不死川玄弥通红的耳根,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啊,”她说,“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带你去吧?”
她可是发过誓的,若非特殊情况绝不会再踏入吉原一步。
不死川玄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再早两年去吉原还能看见张店(*)呢,”一入日向倒是还想继续这个不太妙的话题,“张店知道吗,就是让女孩子们坐在朝向大街的、有木格子的房间里等客人指名——”
“日向前辈,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少年主动讨饶。
一入日向见好就收,她笑嘻嘻地将手重新收回袖子里,老神在在地领着不死川玄弥往前走。
离夜晚还有好一阵子,在热闹的大城市里抓着人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也并不现实。浅草是著名的游乐街,鱼龙混杂,你甚至没有办法分辨自己询问的是外来者还是本地居民。
她的长相十分出挑,再加上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走在街上总能发现有路人回头打量。一入日向本人倒是觉得没什么,反倒是不死川玄弥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和少女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