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依然是温柔地看着她:“好,谢谢,没事了,你回去吧。”
“嗯,是,沈老师再见。”
金美朱看着女学生被沈默一个笑迷得神魂颠倒,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个模样,心里暗暗替小姑娘捏了把汗,自己当年一见沈默只觉对方年轻有为还笑得温柔,哪儿想过对方吃人不吐骨头,当时缓了好一阵才接受这反差。
当然不是说沈默不好,只是他的行事风格和脸的差异,太大。
沈默是很出名的教授,在这满是年轻女孩的院校里,一个博学、年轻且好看的男教授理所当然地受到更多的关注。
他开的公选课几乎节节爆满,当然,只是在刚开课的那一两节课,很快那些满怀春心从其他学校以及专业跑来听课的少女少男们都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人是魔鬼。
不管你怎么在课上调戏、挑衅甚至质疑他,他都面不改色、毫不动怒,他没有某些老师特有的不可冒犯之感,也没有因身处教人之位而生出过度的自尊,他不会因个人的情绪让你的在这门课挂红灯。
但如果你无故迟到、旷课,他会按照没什么大学老师会有耐心去查阅的校规,一条一条地严格处置,有理有据,让你哭都没脸面哭的那种。
上了大学的学生们都知道,为了提高及格率,大学的老师是想尽办法、绞尽脑汁地让他们及格,平时成绩占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甚至百分之五十,而只要按时上课、交作业,老师都会慷慨地给出全部的平时成绩。
但即使这样,仍然有学生不要这分数。
专业课的成绩要靠平时成绩拉,而如果综合成绩出来恰好是61分,你很可能是不及格,而老师捞了你一把,为了让你的面子过得去,不仅给你了60分及格分,还加上1分,那是带有黑色幽默的面子分。
但沈默从不会这么做,他不懂幽默。
在沈默的手里,因为59分而重修专业课一年的学生,两只手数不过来。
沈默对学生的严格自打他来这所院校教书开始就流传开来,甚至掩过他是个禁欲系美男的事实。
他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只在专业上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
对金美朱更是如此。
金美朱是第一个迟到的人,俗话说的好,枪打出头鸟。
只是因为一次迟到,沈默连续两个学期的解剖课,堂堂课会点她的名字,每节课必点她回答问题——虽然一周也只有一节他的课。
上他的课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那时金美朱一度和舍友开玩笑说沈默教授可能会给她的平时成绩打上一个零分,课程结束后,她发现自己拿到一个超过她预期的理想分数,松了口气。
沈默对她严苛,但并没有吝啬给予她分数,他行事不近人情,所以是个公平的老师,如她所料。
那时,金美朱以为这道坎终于过了,以后死生不再相见。可现在她要考首尔医科大,最好能拿到沈默的一封推荐信。
推荐信并非是打分数,那是学生让教授帮的一个忙,既然是一个人情,自然是根据教授的喜好,喜欢这个学生便写,不喜欢便不写,无所谓公平,要考虑的是教授自己的衡量标准。
沈默,似乎并不太欣赏她。
而当时的金美朱只顾着能顺利结课,没想过问理由,虽然她也可以向其它的教授请一封信,可她还是有些想问清楚。
现在,该来的还是来了。
首尔医科大学是全国向往学医的学生们的至高理想,其医学方面的专业是王牌中的王牌,拥有最先进的科研设备,最强大的教学团队,国内最顶尖的生物实验室,背后更有政府作财政支持,所谓医学生的天堂,不过如此。
嘉宁护理院校附属于首尔医科大学,每年有定向的十个保送名额,意味着综合评价年级前十名的学生可以被送至首尔医科大学读护理学专业硕士。
在嘉宁护理院校读了整整三年临近毕业,金美朱准备考首尔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她的家庭条件极好,并不急着养活自己,她希望能精益求精,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病人负责。
金美朱是公认的刻苦努力的学生,在读书期间去多个国家做过交换,也参加过多个护理论坛,积极参与学校组织的实践活动,把握每一次实习机会,吃苦耐劳。
每一位带过她的老师一开始都因为她长得过于好看而或多或少对她有些偏见,但相处一段时间后,都对她赞不绝口。
带过金美朱三年的班导知道金美朱有考首尔医科大的意向,热心地给她找来有经验的学姐咨询,又给她介绍认识的首尔医科大博士毕业的教授写推荐信。
老话说得好,冤家路窄。
这位教授,正是沈默。
沈默教给了她很多,给她很高的结课成绩,但他并不欣赏她。
两人谈话期间又来了一位学生——是和金美朱竞争保研名额的对手,沈默很爽快地给了她推荐信。
“沈教授,”金美朱目送自己的对手春风满面地离开,深吸一口气,诚恳地道,“您觉得我哪里不合适您可以说说吗?我真的很希望能去首尔医科大读研。”
沈默看向她,屈起指节勾起一支钢笔,他的手指骨节分明,金美朱见过这修长白皙的手执解剖刀平稳地划开人体,那漂亮的表皮下是有力的骨节,此时这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金属钢笔。
“因为我认为你不合适,”他淡淡开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继续读护理学,我听说你以前是SM娱乐公司的练习生,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无法相信你能够在首尔医科大深造下去。”
金美朱一愣,她对上沈默的眼睛,他的瞳仁很黑,在眼镜的遮挡下,明明显出一股子书卷气,但因眼角狭长往外浅浅一勾就生出了一股子妖孽的味道。
修罗的骨,美人的皮。
他专注看人时能把人的魂儿都吃了,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危机。
“您,您之前,”她几乎是一瞬在那样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却还是要确认,“之前在课上对我那么严格,也是因为觉得我长得,长得不适合学护理?”
她顿了顿,像是孩子般沮丧地嘟囔了声:“我还以为您是因为我底子薄,所以才会对我要求更多……”
岂止是要求更多,在做一些实验时,沈默对金美朱的要求高到旁人看了都只觉沈默是在刁难她,但不得不说,向来对人公正的沈默花在金美朱身上的时间,远超一般的多,因此金美朱学到的,自然也比旁人多。
没人说什么。
哪个学生喜欢这种呢?她们避之不及。
除了金美朱,她看起来乐在其中。
沈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问她:“你觉得不公吗?”
“不,不是,倒也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您没做过不公平的事情,”金美朱的思维有些混乱,她磕磕巴巴地道,“额,我不明白,我一直以为是您比较严格,其实因为沈教授对我这样关照,我学到了很多,学业上精进了,而且结课的时候您给我打分很高,所以——”
她没说下去,因为她看到沈默笑了,霎时只觉脸上发热。
“你专业能力很出色,我并不质疑这一点,我也相信你今后的前途会很好,”沈默收起笑意,正色道,“但,我见过你这样的学生,在首尔医科大面临很多——你可以称之为诱惑也可以称之为偏见,无法专心于她的学业,最后浪费学校提供的机会以及资源,甚至自己的时间、生命,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对你以及学校的信任问题。”
他坦然道:“所以,我不能给你推荐信。”
人太漂亮了不好,漂亮到招致偏见。
“即使没有我的推荐信,你也可以上首尔医科大,”沈默盯着她,她和第一次见面时风风火火马马虎虎的模样有些不一样了,眼神坚定了许多,但他还是无法信任她,“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介绍其他教授,他们可以为你写推荐信。”
金美朱沉默了很久,她应该是要为自己辩驳的,但现在的她没有。
沈默是年轻才俊中拔尖的人物,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有关他的风言风语不少,传闻他本是首尔医科大优秀毕业生,要留校教学,继续他的科研,但他却跑来了附属学院做了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