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美朱天生有照顾人的热心肠,又知道对方在精神病院的过去,没升起半分惧意,反而是更加无微不至地关照车澈了:“你应该不喜欢喝酒吧,喜欢喝什么呀?”
车澈垂着眼,睫毛微微颤着:“我,我都可以的,美朱。”
“总有喜欢喝的吧,没关系啦,告诉我嘛。”金美朱凑近了他,亲切地道。
“这样的话,”车澈畏缩地微微退了退,眼神飘向别处,“那,那就奶茶吧,我其实只喝奶茶的,但是这里可能没有,还是算了吧——”
“奶茶啊?”金美朱一愣,用指尖刮了刮脸。
见她为难,车澈急急点了几下头,声音弱而低:“可能要麻烦你到外面买,所以还是算了吧,不要因为我……”
金美朱忽地爽朗一笑,扬了扬手机:“没事啦,我点外卖让店家送过来就好啦,不用担心哦,最近的店家可能十五分钟就可以送到了吧。”
车澈面色一怔,随即缓缓垂下头提起嘴角展现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那谢谢你啊,美朱。”
他的手指紧紧地拧着裤腿,因用力指节发白。
计划又全被打乱。
眼前的女人有意无意打乱他的计划不是第一次了,第二次,如果不是因为他还需要这具身体,她早该死了。
“不要跟我客气啦,算是我跟你赔罪,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金美朱毫无防备地承认道,“不好意思啊车澈,之前怀疑你了。”
车澈眼神一深,面上却是无辜:“欸?美朱你在说什么?”
“之前爆炸那时候……唉,算了,反正是我对不起你啦,现在已经知道你是无辜的了,就让我用这顿烤肉向你赔罪吧,”由于愧疚之心,金美朱忙于把烤好的肉夹给车澈,嘴上也没了把门,一五一十全部招了,“真的不该怀疑你的,还让警察去查你。”
即使被灯光照着,车澈的黑色瞳孔没进一点光,他直勾勾地盯着金美朱,嘴角慢慢地挂下了,阴郁森冷地情绪从阴影里疯长出来。
“抱歉啊,请原谅我吧。”
他在金美朱看过来的一瞬立马低下头,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小心翼翼:“美朱怀疑我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也不算做错什么,就是你那时候说的话太奇怪了,”金美朱抓了抓后脑勺,“抱歉,是我太敏感了啦,你不要太伤心哦,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啦,而且和我很喜欢的朋友还有警官有关系,我太心急了。”
“没关系,我知道因为我很奇怪,所以大家会不喜欢我——”车澈又低下了头,有些凄惨地笑道,“我都知道。”
“大家才没有,”金美朱立即道,“警察也没有哦,只是我的错啦,你不要误会那些爱你的人哦。”
车澈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用指节抹着眼角——虽然没有眼泪。
“啊本来是跟你赔罪的怎么还把你弄哭了啊,我真是罪过了,”金美朱一见他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连忙拿苏子叶包了烤肉塞到他手里,“别哭了,吃块肉啊,我烤的可好了,吃了你就会开心起来啦。”
车澈被强迫着拿了烤肉,一直拿着也不是事,只好停了哭,低着头沉默地把烤肉慢慢送入口中,一副不情不愿非常低落的模样。
“对了,车澈你好像很喜欢伯贤前辈吧?”金美朱随口道,未曾注意车澈霎时停滞的动作和眼里的冷光,她继续道,“这里还有他的亲笔签名的,是他经常来的店哦。”
“是,是吗?”车澈看过去,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
“我也挺喜欢伯贤前辈的,以前我还把他当成人生的楷模哦,”金美朱见车澈终于愿意抬起脸,心下庆幸,她就知道对方很喜欢和边伯贤相关的话题,“不过我后来又认识了一个人,因为她的话,我才决定不在SM当练习生啦。”
“那个人真的和伯贤前辈好像的,我觉得他们俩在一起肯定会很合拍吧,可惜——”金美朱一瞬间消沉了,又很快打起精神,“啊,都是我在说,肯定很罗嗦吧,车澈这么喜欢伯贤前辈,有什么想说的吗?”
车澈手上用力掐的烤肉汁水都流出来了,声音柔柔弱弱:“没有,我对伯贤哥只是……”
“唉别害羞啦,”金美朱递过去一个“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微妙眼神,让车澈心里一个咯噔,只听她又道,“有那么好的哥哥肯定会喜欢啊。”
车澈的心又落了下来。
短短几句话,心脏大起大落如坐过山车。
他看向金美朱,目光从她优美的鼻梁落到殷红的嘴唇,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对他笑着,像个傻子一样。
这是边伯贤会喜欢的女人吗?
“啊,你的奶茶好像到了,感觉男生喜欢喝奶茶不是很多欸,没想到你还是只喜欢喝奶茶,”金美朱的笑容比灯光还要灿烂刺目,“还是全糖的,喝得好甜哦。”
车澈指尖发力,指甲穿透菜叶,嵌入内层的肉里。
他喜欢喝奶茶,因为边伯贤说过讨厌他喝酒,所以他才改成喝奶茶,却也改不掉了,这个为边伯贤养成的习惯,令他恶心。
“甜”吗?
只余下痛苦而已。
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踩他的痛脚。
一定是故意的。
不管边伯贤是否喜欢她,他必须得找一天把这个女人杀了。车澈对一无所知的金美朱微笑着,心里冷漠而急切地想着。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呢?
一定是现在,一定是下一秒,他要看她去死。
————
“边伯贤,现在你能和我讲一讲关于车澈的事情吗?”
简无虞掀起眼皮,盯着边伯贤那张素白的脸,他垂着眼皮,眉骨上的阴影柔和,然而薄而软的嘴唇却抿着,下颌线绷得很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显然,他不想说。
毕竟是认识多年的弟弟,才刚从精神病院出来,便要怀疑他要杀了自己。边伯贤还没疯,也不想伤害车澈分毫,那孩子已经够苦了。
简无虞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明白其中的拒绝意味。
边伯贤不想说,便是死。
她其实倒也不必上赶着求他不要死。
“边伯贤。”
简无虞在这无声的对峙中,终于首先服了软,似乎她服软是很少见的,况且本来也和她无关,被危及性命的是边伯贤,求她保护的也是边伯贤。
她长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强势却又隐隐得含着温和:“我是在帮你,边伯贤。”
“你必须告诉我。”
喜欢哥哥
第一层:“如果我是男孩子,可以喜欢男孩子吗?”
第二层:“为什么不可以啊,楼主勇敢冲啊。”
第三层:“+1”
第四层:“+1”
……
第九十九层:“那么,我喜欢上自己的哥哥的话,没关系的吧。”
下面再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只有一条回复:“这个,建议你去专业心理医生那里咨询一下吧。”
涉及伦理道德的问题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尚且困难,不说落在一个孩子身上。
车澈从小就面临了这个问题。
事关想要保护的弟弟的隐私,边伯贤并没有因为与自己的性命相关而迅速向简无虞袒露实情。
简无虞不知是什么让他顾虑,在她眼里,边伯贤曾是为保全自身利益无所不为的人,何必为他人的秘密守口如瓶。
但再接近几次,她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边伯贤不是冷酷的人,他只不过将有情和无情的界限标的过于清晰,被划分在圈外的她,得到的自然是冷漠和算计。
简无虞几乎是眉毛一杨,锐利的目光便如刀片缓慢切入边伯贤疏离的表情里,硬生生把那面具割开一道口子。
她的声音低而沉:“这个时候还在考虑别人,边伯贤,那你要不要为我考虑,你用你的名字把我叫回,是为了让我坐在这里看你不说话吗? ”
“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亡,你也没有把握我会再次回到你身边,所以,你现在浪费的不是我的时间,是你的命。”
“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我也一样,”边伯贤与她对视,毫不示弱,“因为畏惧死亡改变自己的原则,这样的人生没有意思。”
简无虞看他涌动着肆意和不屑的漆黑眼眸,忽而察觉对方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与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