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心怀不安和期待,去了。
他从天亮等到天暗,没等到那个笑容爽朗的学长,等来了一堆愤慨的同龄人。
那群人里有鼓励他去告白的那位同道中人。
“你觉得你这样的人,适合活着吗?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这句话就是在说你啊。”
“你小子是怪物吗?喜欢男人?你恶心不恶心啊。”
一群正义的青少年们用行动惩罚了有违社会伦理道德的异类,满腔自豪和激昂,因为这份热血,那如雨般击打在与他们相同的血肉躯体上的拳头也变得神圣了起来。
末了,他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躺在血污里蜷缩成一团、狼狈喘息的少年,见他眼里还闪着野狼似的戾气,心下不爽,决定碾碎少年眼里最后一点光。
那是个残忍的真相。
“你以为边伯贤会来啊,别想了,他不会来的。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知道你会在这?我告诉你,就是边伯贤让我们来的你知不知道?”
“他嫌你恶心。”
那晚,少年被打碎了几颗牙,溅出的血染红了风信子。
但这些不痛。
他惯是街头流浪的地痞小子,从小挨打到大,把血沫子吐出来擦擦嘴角就可以站起来,但这次他趴着,一晚上没起来,再也没起来。
边伯贤觉得他恶心。
骗子。
其实不喜欢他就拒绝他好了,何必这样作践他?
陌生的情绪是从空洞中层层叠起来的,一层又一层,最终压得他麻木的心都喘不过气了,全身此时才剧烈地痛起来,痛的他睁大眼睛还是掉了眼泪。
他躺着,等着野狗来啃食他,等着,等着。
活活被啃死的疼,他要边伯贤还。
总而言之,有男生为边伯贤死了,这种传言丝毫没有对边伯贤造成任何影响,反而为其增添了男女通吃的神秘色彩。
只是传说没提到,那男生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哥,你得先下地狱,先在地狱里等我,我很快会来找你——继续折磨你。”
新的生活
“嘟……”
“嘟……”
作为最好的护理院校,甚至与首尔医科大学有建立在金钱上的附属关系,嘉宁护理院校每年都为首尔各大医院、学校输送护理人员——护士、护工、理疗师……
此时其中一间阶梯教室门口站着一个金发的高挑女孩,来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她几眼,教室里已经坐好的人装模作样地翻开半本书,也忍不住偷偷看她。
她很漂亮。
嘉宁护理院校的漂亮女生很多,但这个女孩是历代级的可以记入校史的好看,好看到往那一站会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艺术院校的程度。
但女孩显然并不意在享受他人的目光,她把手机抵在耳边专注地等着,肢体语言可以透露出她的焦急和紧张。
第三声刚响,对面接通了。
“喂?”她迫不及待地先出声。
女孩是金美朱。
金美朱向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她又有捕捉细节的本能,所以这让她非常地矛盾,通常而言,她不记仇、不记事,有些傻,但正经起来,又能看出些旁人看不出的微妙之处来。
比如车澈那句“烟花真好看”,快成她的梦魇了。
金美朱手上有三位警察的联系方式,一个是她舅舅的,一个是已经死去的林森刑警的,还有一个是韩国首都最精英的首席探员的。
金美朱刚刚拨出了其中一个电话,并忐忑不安地等着。
虽然向车在直保证过,她不会向别人说出车澈奇怪的地方,但她认为这涉及他人的性命,因此违背了承诺若是要受到惩罚,她愿意。
男声传来,依然如以往保持着温和有礼,只是声音却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了,极为疲倦:“金小姐?”
“内,不好意思打扰了,时警官,我想问一下关于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没事,你上次说的事……”
金美朱一下屏住呼吸,抠着手心,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男人接下来的话语。
“车澈没有问题。”对面传来冷静清晰的声音。
调查车澈后得到的结果是,他是无辜的,非常非常无辜,和本案没有任何牵连,在精神病院的一年内他几乎和外界断绝联系,网络使用记录很干净,各种意义上的干净。
“啊……”金美朱心里一空,语气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可能还有些恍惚,“这样吗?”
时熠:“抱歉。”
“啊没什么的,”金美朱连忙道,“您和林警官是搭档,肯定更加伤心吧,对我来说如果不是车澈其实挺好的,他是认识的人的弟弟,说实话,我也不希望是他。”
“虽然抓到害死林警官的凶手很重要,”她说,“也不能冤枉无辜的人,让时警官白忙了,该我说抱歉才对。”
时熠却像是看穿了金美朱安慰下的真实心情,温声道:“很谢谢金小姐提供线索,如果有什么发现,都请告诉我。”
“嗯,”哪怕对方看不见,金美朱还是认真地点点头,回答,“我一定会的。”
金美朱挂下电话,靠着教室的门站了一会,不一会铃声响了,里头的人招呼她:“上课啦美朱。”
“来了来了。”金美朱放下手机,跑过去。
她从跑过后排,到了第二排,半教室人的眼睛都被她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容颜亮瞎了眼睛。
金美朱坐在同学给她占的位置上,听同学趁着老师没来小声抱怨:“基础护理学英文的名词好多啊,上节课的没背完这节课还要继续背,啊,好烦。”
金美朱抬手,有力地按了按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总会背完的。”
同学看她:“你背完了?”
金美朱扬起笑容,憨憨地笑起来:“没哦~”
同学咂舌:“你可真是盲目乐观啊,像你这样零基础跑来上课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干嘛非来受这个苦啊。”
她皱了皱鼻子:“要是我有你这么漂亮,我就去SM参加选秀了,上这些课没意思死了。”
金美朱听罢,令人捉摸不透地微微笑了一下,她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课本,翻开到上次讲到的页码,书上挤满了笔记,荧光笔痕迹恰到好处地多。
是有些难,上课也要很努力才能听懂。
但是,她是在向自己的目标走去,所以难一点也没有关系,即使要背的单词很多也没有关系,术语一个都没见过也没关系。
安言说过的,只要是向着自己的目标走去,所有努力都算数。
那头时熠耐心地等金美朱挂断电话,他也撂下胳膊挂了电话,然后缓缓扭着酸疼的脖子,目光不自觉落在窗台那盆蓝的过分的风信子上,静了一会,慢慢叹了一口长气。
自从林森死后,案件再无进展,专案组名存实亡。
死亡直播的网页链接已经失效,账号注销,无从查起,而姜涩琪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通过网络,也正是网络,将凶手藏匿得不留痕迹。
作为刑侦大队队长,时熠没有办法用自己一个人的意志去顽固抵抗整个市局的意志,他也无法忽视手头不断冒上来的案子。
西区有个专杀孕妇破腹取胎的变态杀手已经作案三起,区县内人心惶惶,而地方的分局至今毫无头绪,请求市局调派人手支援。
东区那边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连环枪杀案,请求市局支援。
南北区各有各的麻烦,都抽不出人手,市局里的人也自顾不暇,唯有作为大队队长的他还在此时揪着林森的案子不放,太不识时务。
上头说了,凶手已经被捕,姜涩琪是自杀,可以结案了。再在这已经结束的案子上耽误一刻,那头可能又有一位孕妇被杀,而持枪的杀人犯还逍遥法外。
时熠知道这个道理。
可林森呢?他就这样任着那个人杀死了他的同伴,卑鄙地躲在网络的保护之后,猖狂地庆祝自己的胜利吗?!
每当他看向其他的卷宗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林森的脸,想起自己告诉她:“你救了姜涩琪一次就可以救她第二次”,想起是他让林森进去的。
是他说:“林森,可以进去了。”
姜涩琪手里的是炸弹启动按钮,只要姜涩琪不按下按钮,炸弹就不会爆炸。他相信林森一定能说服姜涩琪,所以他让她进去。
而林森呢,她也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