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爆破
摔碎的四肢和五官混在一起， 歪歪斜斜的，被扭曲成了一幅诡异的图案。乍然一看，着实容易瞬间就让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陆亦然扫了一眼， 顿时也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出两个孩子再谈其他， 示意一边的同事帮忙去找人， 陆亦然也转头跑回了大楼。
哪知刚到大厅， 就和众人碰上了，为首的歹徒手里还紧捏着匕首， 见他进来，还又往刘灏宇的脖子上紧了紧，小孩子皮肤娇嫩，只一下，立刻就见了血花。
在场的人无不捏紧了拳头， 奈何却不敢有半分的动作，陆亦然更是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却还是只能拼命地保持冷静，又朝着门口一指，“车已经准备好了，没有问题。”
“你们可以随时离开。”
“但前提是一定要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退让到这种地步， 已经实属难得， 但更多的，却还是无奈之举。季和有下意识地皱眉，却也忍住了。陆亦然也是被这么一提醒，才记得提醒他“油”的事情。
“嗯。”戒指在这种不方便的说话的场合简直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季和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这样一路到了门口， 宁致照旧要抱着孩子上车，却被拦住了。
“孩子留下， 警察同志您就不必了。”为首的歹徒笑得张扬，顺势把小灏宇交给同伙，又来接小女孩儿，“等我们安全了，到了该放的时候就会放的。”
“可能就在前面的某一个路口。”
“枪和手铐我已经丢了，那会儿你也看到了。”明知道无用，宁致还是做了申辩，对视几秒，到底落下阵来，把孩子往前递了递。
“当然，硬要带走的话，你也只能带走一个。小姑娘还是小男孩儿，你自己选吧。”
“你！”
处在最中心的宁致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陆亦然刚刚听了那一番倾诉，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打人，一旁的众家长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死死地盯着歹徒，下一秒，却见他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转而举起了双臂。
“上来。”
闻香就坐在车里，轻轻地敲了敲车窗，声音不大，却足以把歹徒吓得心神一颤。窗上铺着褐色的防爆膜，因此站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人发现她就在坐里面。
而和他想象中的不同，这双眼睛里只有平静，平静地让人绝望，而顺着往下看，就能看出她腰身处依稀的轮廓，居然是成捆成捆的爆竹。
“有炸药！”
“有炸药！”
丢了冠服，原本威风凛凛的歹徒们瞬间又变成了惹人发笑的猴子。车门“砰”的一下关上，却还是能听到他尖细的叫声。
而与此同时，车外也顿时炸了。
从大致的轮廓和她自身可以承载的重量来看，现在她身上怕是有林林种种的几十斤成品或半成品的爆竹。
按分量来算，就算有公安机关统一销毁，也需要提前勘测场地、建立现场指挥机构，联合爆破、消防、应急保障等等，统一指挥口令，才能确保安全。
但现在，别说它们本身的威力，再者万一点燃汽车的油箱引发二次爆炸，造成的伤害简直是无法预估的。
万幸的是之前歹徒并没有来得及带走小女孩儿，而抱着小灏宇的同伙，却是一咬牙带着孩子跑了出去。
许是因为疼痛，又许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先前一直昏睡的小灏宇却是被突然惊醒，继而哭喊了起来。
“追啊。”
闻香的声音不高，却足以把众人惊醒。现在最大的危险已然不是歹徒，而是她身上的炸药。一旦引爆，后果不可设想。何况她手里已经拿起了打火机，只要按下去……
脑子一炸，陆亦然也跟着跳上了后排，而前面，季和也应声跳上了驾驶座，汽车被发动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伴随着一下一下的响声，打火机上的火光一直在明明灭灭，在寂静到可以听到呼吸声车里，清脆的让人害怕。
而时间，似乎被拉得无限漫长。
陆亦然想开口劝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就这样一直开到山脚下，刚听到孩子模模糊糊的哭音，准备安抚闻香几句，却是上半身猛然向前倾了一下，原是身下的车，突然东不了了。
坏了。
之前为了防范这些歹徒跑的太远，机箱里的油本来就极少，按照路程估算，最远也只能到达这里了。
但再出几十步，就是山下的集市区。
打开车窗，一股浓烈的热闹氛围顿时卷到了车里，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浓浓的火药味。
对了，炸药还不止闻香身上的这些，之前追人的时候绕进集市，他就已经发现烟火爆竹是这集市上最主要的货物。
一旦引爆，就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届时别说是他们，就连这车、这集市、乃至于整个小镇，或许都会在眨眼之间倾覆。
陆亦然没法估算整个集市到底有多少易燃易爆的东西，他只知道自己看过“王恭厂大爆炸”的纪录片。
时隔四百年，那场爆炸的原因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可怕的爆炸范围，半径达750米，面积达2.25平方公里，造成直接的死伤多达两万余人。就连是皇宫大院，也遭到了很严重的波及。
而后续可能会引发的火灾等其他灾害——更是没办法在短时间轻易防御。
“不，不要进去。”
话脱出口，陆亦然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难听得厉害，就像是整个喉咙都被人狠狠地扼住了一般。
与此同时，季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一白，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歹徒已经钻进了集市，甚至还扯着小灏宇的胳膊挥了挥。
“停下！”
“快停下！”
到了这种时刻，陆亦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喊谁，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追，竭力想要阻止这场悲剧。
然而闻香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眼里，心里，也只有孩子的手臂，也瞬间就钻进集市，消失不见了。
歹徒带着孩子。
她则捆着几十斤的爆竹。
跑了一会儿，两人皆已是强弩之末。
不多时，两人便一前一后停下，但这里却正好就在集市的中心地带。
“散开。”
“快散开。”
“她手里有炸药。”
这时已经上午十点，来集市上凑热闹的人数达到最多，粗略估计，也有上千余人。劝阻不了疯狂的母亲，陆亦然只能拼命让众人都逃离这里。
然而他的话刚刚淹没到人海里，几米开外，原本还算冷静的小灏宇许是因为看见了妈妈，开始重新扑腾起来。
“闭嘴！”
“小心我摔死你。”
被逼到绝路，歹徒也几乎要杀红了眼。闻香往前一步，他也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再动分毫。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人群也顿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有孩子撕心裂肺喊着妈妈的嚎啕哭声。
向歹徒开枪，他手里还有人质。
向闻香开枪，她身上绑着炸药。
举着枪几秒，季和的手居然都开始发抖，到底还是无法扣下扳机，而就在他关掉保险的下一秒，闻香手中的打火机也一抖，瞬间点燃了引线。
她已然义无反顾，而歹徒也算罪有应得。但这集市上成百上千的普通百姓，又有何辜？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尖叫着往外跑，只有个别摊主还急着顺手把手边的烟花爆竹也都带走。
陆亦然却只能往里冲，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抖，但危急时刻想起来的，却都是和爆破相关的一些知识。
好在这只是闻香利用废弃工厂里面的爆竹自制的，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程序，也没有倒计时，引线也布的足够长。
等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和季和终于把“炸弹”整个都解了下来，而一眨眼的功夫，季和已经抱着它冲出了人群，朝着西侧跑去。
西侧是之前用来集会的广场，虽然并不适合用来爆破，但短时间内却已经是能找到的最近、最适合的地方了。
陆亦然也跟着往外跑，疾风灌进肺里冲得生疼，眼睛里却只有那根引线。
8秒。
7秒。
6秒。
那根引线已经又燃过了三分之一。
5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