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薇兴致不高,云萱便拉着玖儿兴高采烈去了。
她们两人前脚刚走,商珏却来找小五说后门外一株松柏有枯萎迹象,怕被王爷看见不吉利,让他赶忙去看看。
院里空荡之后,何亦薇闲得无聊,便换上一身新衣,再不是素色,而是一身淡雅鹅黄锦衣。她要出去走走,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活得好好的。
谁料她还没迈步走出院门,李文煦却突然到来,打量一番,淡然而笑。
何亦薇思惆着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想在王府里招摇一番吧,便只能假称想出府走走。谁知李文煦二话不说便要与她同游。何亦薇心中有鬼,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李文煦带着她从侧门而出,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让她深觉不对劲。来不及询问,便带着疑惑被他拉着推着上了车。
何亦薇坐定才问:“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文煦笑了笑:“到了就知。”
此时天光正好,何亦薇才突然发现时辰不对,问道:“王爷今日不用上朝?”
李文煦摇摇头:“不用。而且只陪你。”
这倒是让何亦薇有些诧异,但更让她诧异的是马车晃晃悠悠穿过小巷在拐角之后停了下来。李文煦带着她下马车,她却看见除了他们乘坐的那辆之外,另外还有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何亦薇没有多问,跟着李文煦进了巷子深处的一个小院,听话地换上一身便服。等一切整理停当,却看见李文煦和曾福正在小声耳语。
阳光下,那淡然的眼神,和煦的笑容,似乎是很久没见过了。李文煦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笑。
“走吧。”他伸手来牵,她把手放进他手心。
“去哪里?”何亦薇虽然知道李文煦今日的安排是为了躲开各路眼线,但却不知道他的意图。总不能仅仅是带她出府玩吧?
李文煦笑着牵了何亦薇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出城。”
从梅苑侧门开始,一切就已经是李文煦的计划。或者可以说,李文煦本来就刻意支开青竹院里的所有人,打算带她出城,只不过是她自己胡乱一说,正中他怀。
一路出城,没有见到曾福和其他护卫,也没有见到李文煦有任何犹疑和担忧。出城之后,一个乡野村夫打扮的人牵着两匹马迎上来。李文煦接过马绳,挥一挥手,那人便不见了踪影。
他将其中一匹马的马绳递给何亦薇,淡淡笑着,一句话不说,却像是什么都说透了。
何亦薇回以一笑,接过来上了马。
马是好马,李文煦偏偏只是慢骑。换做从前,何亦薇早就叫嚣着要比一比谁的骑射更厉害。可如今,她没那心思,更没那精力,又实在是好奇,今日到底要去何处?
她忍不住猜测来猜测去,终于开口:“王爷,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李文煦一副憋笑的神情,叹她终于忍不住,笑道:“你想去哪儿?”
“我?”何亦薇坏主意从心底冒出,笑道:“那去青州吧!上次匆匆来去,未能赏得青州三绝,一美景一美食一美人,据闻见者终生不悔。”
峄城到青州,一来一回少则五六日,若是有心逗留,怕是十一二日都难以返回。李文煦一日不上朝,总不能半月也不上朝吧。
她刻意为难,没想李文煦一旁轻描淡写地就给出了答复:“好。”
“不好。”何亦薇见他答得颇为顺畅,有些微怒:“青州有襄公未出嫁的女儿,你不准见。”
李文煦哭笑不得,要去青州的是她,撺掇着他见美人的也是她,反过来还得吃醋。
谁知何亦薇心思一转,又道:“去南靖吧!南靖是个花城,四季繁花绿意,小时候去过一次,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南靖在昱国南部,常年气候温和,城中人爱花,喜养花,便成为南靖一绝。但是南靖距离峄城较远,一来一回需耗去一月光景。
“好。”李文煦仍是不假思索地回复。
何亦薇唤停马儿,问道:“王爷逗我?”
李文煦依旧温和地笑着:“没有。”
何亦薇下马,李文煦也跟着下马,拉过两匹马栓到路边的大树上。何亦薇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缓缓完成所有,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想当初,她便是被他这不凡的气质和面容吸引,心中忽而荡漾。
何亦薇故作生气地道:“那就是骗我!此去南靖,一去一回至少一个月。堂堂七王,在朝堂上如日中天,皇上器重,百姓爱戴,怎么可能一月不上朝?”
李文煦不恼,淡淡一笑:“不是一个月,是……两个月。”
“什么意思?”何亦薇感觉自己根本没听懂,去南靖游玩两月?
“我以暗访民情为由向父皇告假两月。所以,两个月内,我不必上朝,也不必留在峄城。”
原来如此,是暗访民情。所以这个勤勤恳恳的王爷,依然是为了家国,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是真的为了带她出来游玩。
想到此处,何亦薇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李文煦此次出行的最佳借口。在人们眼中,只会认为七王宠溺她而出游,可谁也不会知道他另有目的。
“那王爷带上我,不会耽误了体察民情么?”何亦薇知道自己在说气话,但那话就是控制不住从嘴边溜出。
“借口而已。”李文煦笑道:“很多人不希望我在这个时候得到皇上重用,我便顺了他们的意。”
坊间有传闻说太子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庸才,只是因为嫡长子身份才成为了太子。也因为如此,诸多王子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十三王之事,太子自己沉不住气自乱阵脚,皇帝虽未问责,却也在心头埋下怒苗,年节之时藩王齐聚,反倒又生出些波折,更让皇帝多出了一番心思。
这个时候,最风光的莫过于刚刚洗脱嫌疑的七王李文煦,以及近年来朝臣中呼声最大的三王李文德,还有与太子一母同胞的九王李文佩。
九王有皇后可依仗,三王有柳贵妃作保,唯独李文煦母家势微,该当在这个时候选择避走。
“你是担心,有人在这个时候针对你?”何亦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李文煦笑道:“这些琐事,你不用操心。我要避走朝堂,你又委屈了两月,刚刚好我带你出来散心。”
“我是担心你。”何亦薇说出口便立刻后悔。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岂不是被李文煦笑话。
谁料,这句话仿佛是牵动了李文煦的情绪,他一把拉过何亦薇,双手紧紧将她钳制在怀中。那近在咫尺的双眸和浅浅的笑意,让本来惊慌的何亦薇一时忘记了挣扎。
“真的……担心我?”
直到李文煦启唇问,何亦薇才反应过来,轻轻挣扎了一下:“当然担心,不过这里好歹也是官道,王爷你……”
李文煦眼中很快闪过一丝不情愿,却还是放开了双手,但那双眼一直没有离开何亦薇的脸。
他在等她的答复。
何亦薇只得轻轻点头。李文煦却露出欣慰满意的笑容。
何亦薇无奈却又觉得好笑,以前都是自己一直在期待着李文煦的各种答复,如今反而颠倒过来。
“平日里,朝堂上拼的是谁的支持者多,但这个时候,拼的是谁更不觊觎王位,因为除了朝堂争斗还有当今皇上难以揣测的天威。”
难以揣测?何亦薇只觉自己都已经很难看透李文煦了,李文煦竟然还觉得看不透当今皇帝。
“王爷就不担心,在你探访民意的时候有人趁虚而入,夺了太子之位?”
李文煦哈哈大笑:“一国太子,轻易不可改。什么太子之位,什么朝堂之争,你都不用操心,你就每日开开心心便是。”
李文煦需要在激流中暂时隐匿,保证皇上不怀疑他,保证朝堂相争不受更多牵连,就需要一个绝佳的理由。
这个理由,可以是“暗访民情”,也可以是“携佳人同游”。不同的人将会看到自己想看的那个,反而只有李文煦自己能够远离纷争。
明白了这一点,何亦薇心中通透,却故意娇嗔作怪:“那是!王爷聪慧过人,胸有大志,身边能人众多,哪里需要我操心。”
“我想要的权位、势力、荣耀,都用不到你。”李文煦笑着牵起她手,“需要你的只是我。”
何亦薇听着这话,心头悠悠,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