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怡情,她还让云萱去找管家开酒窖,打一小壶上好御酒。
好似一切都准备妥当,唯独她自己需要打扮一番。平日里她最不喜那些复杂的珠钗,可今日生出了心思,便在那妆奁里选了又选,百般不满意。
她兴高采烈,却忽然听到一声“哎哟——”那声音娇弱无骨,似是略被惊吓。
何亦薇抬起头来,透窗而望。杨漓被簇拥着刚刚迈过院门,被门槛绊了一下。
好门槛乖门槛,竟然知道我不喜她,替我出气。何亦薇心头偷笑,面上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她平日不去别的院里逛,也不会喜欢杨漓逛到她院里来。不熟悉不说,还有过节。
杨漓被绊了一下,心有余悸,谁知一转弯,又被那挂在一旁的秋千给吓得一颤,连忙捂着胸口娇呼:“都是些什么,可吓坏我了。”她止不住又瞟了眼,怒道:“这一晃一晃的,活脱脱像两条蛇。”
玉遥和青青一左一右扶着她,青青却更能察言观色,忙对身侧一个丫鬟道:“找人来把这东西拆了!”
到她院里闲逛,还想拆她的东西?何亦薇站在窗前便吼:“谁要拆我的东西?”她面色冷漠,语气直接,反正早就得罪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
杨漓一见她,脸色也是不好,嘴角一往下扯,就不说话了。
“原来是杨王妃啊。”何亦薇笑着走到院中,一看她人多势众便没有靠近,只远远站着,问道:“今日闲情,竟然到我这青竹院来了?我这院里人手不足,可没有那么多人伺候,没茶没水的怠慢了。”
玖儿远去青州还未归,云萱去寻管家取酒,其他丫鬟都在院外新辟的小屋里,现下青竹院里只有她一人,与杨漓被六个人前呼后拥比起来,略显寒碜。
青青是个洞察主子心思的高手,见杨漓闷声,便代她道:“听闻何王妃病情略有好转,特来探望一番。”
何亦薇哪里不知对方是来打探李文煦动态,一听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也不拆穿,客气周到地回道:“谢杨王妃关心,我很好。”
话到此而止,不提及李文煦,令得杨漓心神慌乱。
青青又道:“难得来青竹院,不知何王妃是否有闲情逸致,一同饮茶闲谈?”
“没兴趣。”何亦薇回答干脆,一笑又道:“我说的是你家杨王妃。半字不言,全是你在讲,哪里有什么饮茶闲谈之兴。”
杨漓不喜何亦薇,从脸到脚,从眼神到嘴角,处处都彰显出来。可她今日来此,又有青青代她表意,分明是另有所图。
何亦薇虽然也不喜她,但面色上还算过得去,没打算拉下脸面不理不睬,却也不想被她讨了便宜。所以随口便呛了回去,止了青青继续代她言语。
杨漓嘴角撇了撇,极不情愿地迈动步子,往何亦薇走去,从她身侧擦过,直接进了正屋旁若无人地晃了一圈,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寻找李文煦的痕迹。
可何亦薇屋里过于清寒,又刚刚搬回不久,没来得及添置物品,四壁空荡荡,唯独茶室还看得过去。
杨漓一言不发便坐到了茶室,又嫌太冷让人抬进了炭盆。分明是早有准备,故意来找麻烦。
何亦薇寒症渐好,再不似最初那般娇弱,可也受不了炭盆的烟尘,立时便轻轻咳嗽。杨漓就那样坐着,略带得意地瞪她。
何亦薇实在忍不住,问道:“杨王妃,今日兴师动众过来,所为何事?”
“闲坐,不行么?”
何亦薇知道她是故意找茬,但没想到连个正当理由都没有就直接挑衅,若在以前,她一定立马下逐客令,可现在懒得回应。
何亦薇被那烟尘呛着越来越难受,咳得也越来越重。
杨漓却皱起了眉头,“听你咳着难受,闻不得这炭火之味,那就去外面站着。”
站在外面?何亦薇愣了愣,没有动作。这可是她的房间,凭什么客人在里暖暖和和,主人在外吹凉风?
杨漓流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道:“看来何王妃是咳糊涂了,还不帮帮她。”
话音刚落,玉遥带着个丫鬟直接将何亦薇从凳子上拽起来,拉到了屋门口的台阶下,还特意将她调转过来面对着屋内的杨漓。
何亦薇被这举动给惊讶到,一时倒也止住了咳嗽。杨漓简直明目张胆挑衅欺辱,还是直接在她的地盘上。
“看来还是在屋外好些,一出去便止住了咳。”杨漓略有得意地笑着:“都说王爷宠你,我看也不过如此。这屋里简直是……”她扫眼四顾,一脸鄙夷。
杨漓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有时打骂丫鬟还会亲自动手,某次把一个小厨娘踢得躺在床上半月不能下地。
偏偏她经常如此,却从不被责罚。若论受宠,所有人都只觉她已经被宠得上了天。
何亦薇虽然并非出身名门世家,可也与她同为侧妃,如今这样大张旗鼓的欺负,倒是让人想不明白。再笨也不至于直接挑衅吧?
“杨王妃,你在我屋里这般对我,说不过去吧?”何亦薇语气平淡,没有表达怒意。本来也不值得生气,顶多就是不爽快。
杨漓冷冷蔑她一眼,冷笑:“听说你很有手段,魅惑王爷那么久,我刻意来治治你的狐媚性子。”
就算是,也轮不到她来管。
杨漓说话用词刁钻,语气苛刻,听在耳里极其难受。何亦薇心头莫名气恼。
“这么瘦,脸色还这么苍白?不过如此。”杨漓露出嘲笑神色,她身旁的丫鬟们也个个跟着笑起来。
何亦薇穿着李文煦给她的白狐皮氅,倒也还算暖和。但是她知道,在寒风里站得久了也是不行。
杨漓明摆着来找麻烦,她又不想撕破脸,便闷着没回应,只想如何能顺理成章地躲进屋里。
“怎么?我这么说,你不高兴了?”
杨漓的挑衅实在过分,何亦薇却不想回答。顺着她讲,过于谄媚也过于刻意,逆了她的意,那就更加不妙。
杨漓将茶杯往桌上一摔怒道:“怎么了?问你还不想说话了?”
何亦薇心想反正你无论如何都是要“生气”的,无论如何都是来“折磨”的,何必理会,便依然静静站着。
“好吧。既然何王妃想站着,那边站着吧。”
于是,杨漓在屋中暖暖的坐着,何亦薇却在寒风中站着。站着站着,忽而撒雪,洋洋洒洒。
何亦薇生在北方,都城的雪比北方晚,雪花也比北方小,但却总是缠绵着缓缓飘落。往年总盼着峄城飞雪,没想今年见着数次都在寒雪中冷得瑟瑟发抖。
天公不作美,欺负人!何亦薇冷得颤了颤,迈步进了屋,朝里屋而去,冷冷道:“杨王妃喜欢便坐着吧,天凉体弱,不便相陪。”
她已经怒了,懒得奉陪。她不是丫鬟,不必受杨漓欺辱,便不打算继续留面子。
“哟!下雪了!”杨漓终于站起来走到房门口,看着天上飘落的雪,又看了看何亦薇背影,“听闻何王妃喜欢雪,不如把那外氅脱了好好感受下。”
脱掉皮氅?何亦薇只以为杨漓等着无趣了便会放弃,没想竟然还会变本加厉。她若是此刻脱掉皮氅在这寒风冬雪里待上一会,寒症复发可能连这个冬都过不去。
她带着满心狐疑,叹杨漓过分,顺手想把里屋的门关上。
杨漓却挥了挥手,左右丫鬟便将何亦薇拖到屋外,开始扒她的外氅。
何亦薇虽然想忍,但仍有底线,当即喝道:“谁敢!”
这一声倒是喝止住了那两个伸手来的人。杨漓一看,顿时怒了:“怎么?我的人没资格?”
“杨王妃,你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我与你同为七王侧妃,你凭什么管我?”何亦薇冷冰冰看着她,心头怒火正盛。
“我没说要管你啊,我也什么都没做。”杨漓得意笑道:“整个青竹院里,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除了何亦薇之外,其他全是杨漓的人。怪不得她今日敢这般嚣张,原是早就确定院里只何亦薇一人,暗卫护在院外轻易不得入。刚才她高高在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旁人知晓。
杨漓见她明白过来,嘲笑着起身,一伸手便拉住了她的白狐皮氅,“听闻这可是宫里的稀罕物,王爷赐你之后,你便整日整日穿戴着耀武扬威,我今天就是要把它脱了!”
何亦薇重病之后,体力不支,难以提气动武,可无论怎样,还是比这样一个娇滴滴的贵家女更有力量,杨漓一拉之下没有拉动,更是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