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问,目前为止,你传递出去的信息有哪些?”
“不多,也不算特别,就是何王妃您什么时候出了院子,见了什么人,大概可能说了些什么。”
“真这么简单?”玖儿满眼不信插了句话。
何亦薇也不太信,毕竟这些用不到她来监视,但凡府里的人都能知晓。
芷苒又抹了抹眼角挂着的最后一滴泪道:“您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奴从未传递出去过。”她眼睛一沉,又道“奴无心害您,此刻也无欺骗的必要。”
何亦薇点点头,暂且信了,又问道:“好!第三问,你是否被要挟?”
这一次,芷苒沉默了,久久不回答。
何亦薇对芷苒素来不亲厚,因为不是她院里的人,又因为芷苒平日总是与任何人保持距离,求明哲保身,求安稳度日,便多了一份疏离感。
但此刻看来,她和所有人一样,有自己不得不承受的苦恼。
“看得出来,你思维清晰,为人聪慧,又知道底线,分明是个本性善良之人。若是你被要挟,大可说与我听,也许能解你困境。”
芷苒听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次哭起来:“求何王妃救救奴的老父母。”
“起来!”何亦薇伸手去扶,无奈她铁了心,硬是拉不起来,只能道:“云萱不跪我,你也不用。”
云萱机灵地搭了把手,把芷苒拉了起来,又让她坐下。
芷苒平静了心神才道:“奴刚被调来侍奉何王妃不久,便收到一个曾经给母亲的荷包。”
芷苒从怀里取出一个绿纹荷包来。
“奴老家青州,父亲年迈,母亲多病,那不争气的哥哥欠了赌债将奴卖掉,逃得不知去向。多年辗转,奴有幸进入王府,平日里省吃俭用存下些银两,只盼着再过几年存够钱财回乡去陪伴父母。”
芷苒年纪已有二十二,却因为聪明伶俐成为了李文煦近侍。她平日里小心翼翼不与人争斗,竟是存了有朝一日退走的心。
芷苒摸着那荷包,手颤颤巍巍,哭得伤心,“奴去年回乡省亲,用这荷包将银钱带回交给母亲,没想到对方竟然用此物要挟。奴实在是……进退两难。”
芷苒讲着讲着突然又跪了下去,“孝义为先,奴便只能做了违背良心之事。”
何亦薇伸手去扶,这一次很轻巧地就扶了起来。芷苒对她放下了戒心。
“我不为难你。”何亦薇替她擦去脸上的泪,又道:“你将青州老家的位置和情况告诉玖儿,再给一个信物。”
何亦薇一转头,对玖儿道:“烦劳你亲自去一趟青州,暗中替芷苒查探一下她家人的情况,若是可行,便救了带回峄城。”
芷苒一听刚刚止住的泪突然又涌了出来。她没想到何王妃真的肯救她家人。
何亦薇看她哭得难受,实在不忍心,又道:“青州也好,峄城也罢,重要的是与家人在一起。接了双亲来,以后在峄城安家也不错。”
芷苒显然没料到何亦薇会出此言,这样的安排可不就是承诺不仅会救,还会照拂。她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阵之后,芷苒又想跪下,却突然止住泣不成声:“若王妃能将老父母搭救,奴必将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何亦薇见不得人动不动就跪,更见不得什么都不做自怨自艾。“我帮你也是帮自己,你也不用告诉我是谁威胁你,只盼今后重回正道。”
何亦薇知道芷苒心不坏,只要帮了她必然能得其回报。让她说出那人是谁,倒不如换她真心相待,所以不逼迫也不强求,只等机遇到来。
“此去青州不算路远。十日定能来回,十日内,你只需一切保持原样,我保你命无忧,保你父母无恙。”
芷苒得了这承诺,说不清内心是喜是忧,连连感谢。
“还有一件事。”何亦薇皱着眉头道:“从此以后不用在我面前自称为奴。”
云萱见芷苒发愣,又见自家小姐该说的话都说了,便将芷苒扶起,拉着她要去画路线图,顺带劝道:“小姐最见不得这种低声下气的模样。你呀,像我和玖儿那样就可以了。”
“可,毕竟是侧王妃呀。”芷苒不敢僭越。
“我家小姐并非出身于迂腐世家,在成为侧王妃之前,她是位侠女。”云萱嘻嘻笑着。
玖儿见她们出去,疑心迟迟放不下,又问:“姑娘信她?”
“其实这些日子我们暗地里查这查那一点不规矩,她若是有心害我们,只怕很多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何亦薇摸着冰凉的茶杯口道:“我承诺帮忙,她自然不会失了分寸。”
“可……用得着我去么?”玖儿是宋煊安排在她身侧的人,没有命令不能随便去往他处。
“是,非你去不可。”何亦薇拉过她,小声道:“你出去之前记得把我刚才让你提醒你家少主的事传出去。然后你定要大张旗鼓赶往青州。”
玖儿有些不解,她自认自己的脑子从来不是想这些的,便带着疑惑神情等着何亦薇解释。
“声东击西,一举两得。”何亦薇得意一笑,把自己想到的仅有的两个文绉绉的词都用上了。
她说完自己都有点迷糊,只得直说:“说穿了就是,你吸引目光,给其他人制造离开的机会。同时你到了青州查探芷苒事情的时候,再帮我一件事。”
“我回王府之前,遇见了青州襄公。他当时手里拿着我的一副画像,前几日我又从静北侯那里听说他也见过我的画像。我想知道,襄公跟静北侯或者太子有没有什么关联。”
快马至青州,一来一回不过五六日,剩余的日子足够玖儿查个大概。
玖儿一边叹着何亦薇聪慧,一边顺从地去找了芷苒问询情况。
当屋中终于清闲下来,何亦薇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眼揉头。得空了要把之前的事情重新理一理,那些遗留的可要一个个收拾清楚了。
“何王妃——”院外突然有人在唤:“商珏给何王妃请安。”
又……怎么样!一事未歇又来一事?
何亦薇出得房来,见商珏在院门外一脸堆笑对她行礼,“琨国郡主来了,要见您呢。”
何亦薇对萧妍儿倒是有些亲切,立马道:“请进来吧。”
上次去了裕苑萧妍儿房里,这次请她到刚刚修缮好的青竹院坐坐,也算是礼尚往来。
谁知商珏面带难色地道:“郡主在花厅,哭着呢。”
一听萧妍儿哭了,何亦薇却心急了。上次见她被人呵斥都能转头就放下,这次却哭着找来,不知是遇见了何等大事。
何亦薇急匆匆赶到花厅,萧妍儿一见她就抱住哭起来:“姐姐,昱国皇上要让我嫁给隋安那个人渣!”
听到这个话,何亦薇比萧妍儿还要震惊。隋安嫡妻是襄公长女,半年前病故,如今被皇帝允下这桩婚事,实在没道理。
隋安又与太子勾连,陷害七王,害死十三王,为何皇帝没有治了他罪,反而还想让他与琨国郡主联姻?
突然之间,何亦薇明白了一件事。隋安之所以敢弃两国邦交礼仪于一旁,对琨国郡主上下其手,又说出“门当户对”的话,恐怕是他早就知道自己被选中了。
等李文煦得到消息匆匆赶到花厅的时候,只看到两个女人跪坐在地抱头痛哭,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满面凄凉。
那心尖上的人哭着哭着,还幽幽怨怨向他投来一个埋怨的神色。
他瞬间头痛:这也怪他?
第六十三章 老鼠送信
花厅里,两个女子抱头痛哭,哭的是凄凄切切,哀哀怨怨,好一个梨花带雨,娇弱无助。
李文煦一见何亦薇对他瞄来那一眼,立刻知道她又要出难题,不由心生退意。
谁知他刚刚抬起脚还没往后放,就听见何亦薇哭着喊道:“啊——所以说,嫁人一定要嫁得好才行啊——若是嫁了不心疼人的,可怎么过活啊——”
泪是真的在流,可这哭喊就实在是过于……做戏。饶是她做戏,李文煦还是乖乖把腿收了回来,硬着头皮,抽着嘴角,乖乖站定。
能怎么办呢?让着呗。
“那静北侯是个什么人啊,害人精,大色狼,花心鬼……”何亦薇抹泪控诉。
“姐姐啊,我不要嫁他!他克妻的呀!”萧妍儿哭得更惨烈。
“奈何姐姐我不过是个七王侧妃,没身份没地位,不能进宫去求皇上改主意。”何亦薇带着幽怨噘着嘴看向李文煦,睫毛上泪珠颤颤,可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