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薇冷冷盯着陈姬,一字一字恨恨道:“你要害的不是我,或者说不只是我,还有王爷!”
陈柳音依旧镇定而笑,似乎何亦薇所说的人并不是她。
景平峰在一旁见几人你来我往不敢插话,这时见几人都沉默下来,忙道:“各位主子请听属下道来。”
这一刻,她们才想起还站着一个暗卫。
景平峰后颈冒汗,继续道:“昨日王妃与何王妃密谈之时,守在厨房外的银翘曾贴墙偷听。而后银翘与陈姬偶遇,陈姬得到一张字条,看过字条后便去找了府里负责采买的小蛮子。”
偶遇,不多一言,也不刻意贴近,藏得深所以才这么久没被人发现。
“今日一早小蛮子借着出府采买的机会,与淑妃返回皇城的车辇相遇,从淑妃近侍流莺那里带走了秋日围猎图,带至五叶坊。”
何亦薇微微发颤,但见周子依与她一样,都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参与。
“一个时辰后,宫里采办物品的齐公公到五叶坊带走画作,于黄昏前返回宫中交于流莺。”
周子依听完面色凝重,陈柳音却已脸色发白。
“皇上没看到那副画实在是幸事。”周子依感慨着。
“他们敢这么做,就一定做好了让皇上看见画中暗藏之物的完全准备。”何亦薇解释道:“比如皇上观画时,侍女一不小心打翻一杯茶水,又或者五叶坊在处理时刻意留下破绽。”
“所以……”周子依不解。
何亦薇道:“所以,这幅画根本就没有机会呈到皇上面前。”
景平峰接道:“而且……现在这幅画再也不会被任何人看到了。不管他们做了怎样的手脚,那件物品都不会到达皇上面前。”
这样的物品,若是留存下来,难免留下隐患,销毁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何王妃你也知道这幅画一毁,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没有证据,又怎么指控陈姬?”周子依担心李文煦醒来无法交代。
何亦薇却笑了,“其实,有没有证据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府里的陈柳音、银翘、小蛮子,还有宫里的齐公公、流莺,都已经被揪了出来。”
景平峰在一旁,见大势已定,心中似落下一颗石头般舒了一口气,“准确的说,从昨天到现在,顺藤摸瓜会查出更多。这些人会在今晚要么死于意外,要么死于暴病,要么彻底失踪。”
本来这个局,不需要她来拆穿,但偏偏淑妃要赶她走。她一走,王府里的各路眼线便会空出精力,说不定会发现其中端倪破坏此局。
曾福提前讲述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留住了她。景平峰提前到来,将这几个关键人全都困在了青竹院,外面的计划继续进行着。
这是何等杀伐的大事!屋内没有一人说话。
突然,陈柳音吃吃笑了:“你们以为王爷可以只手遮天么?你们试试在宫里一口气制造那么多意外,看会不会惊动皇上?”
景平峰并没有被陈姬的言辞惊讶到,反而是冷笑:“今夜之后,地覆天翻,死几个小人物而已。更何况,这些事根本不需要王爷的人亲自动手。”
皇室权斗,一瞬生一瞬死。有人能在淑妃身边安插眼线,李文煦便也能在其中安排细作。更何况,还有云雾山庄那遍布整个峄城,侵占整个皇城的消息网。
何亦薇突然长长呼出一口气,笑道:“我要做的,便只是吸引目光,让这府里的暗探在今夜之前无法与宫里的人互传消息。”
众人都以为,到此,所有事情算是有了一个清算,却没料景平峰又道:“不止如此,五叶坊,以及与五叶坊暗中传递信息的所有人,都将彻底失踪。虽然不能连根拔起,但对于埋下这些势力的人而言,已是一番重创。”
“是!”陈柳音欲哭无泪的笑着:“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宫里的局势了么?”
陈柳音刚说完,景平峰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何亦薇也笑了。
“陈姬,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何亦薇道:“今夜王府之局为你而设,也是为你主子而设。只要你传递出去的消息是王爷昏迷不醒,一切顺利。只要你接到的消息是皇上今日勃然大怒,那这个局便成了。至于其他,根本不重要。”
“我自认一切做得小心翼翼,一次又一次引你怀疑是王妃在背后谋划,我跟银翘和小蛮子从不多说一句话,甚至还刻意假装打骂小蛮子。你……为何怀疑我?”陈柳音依旧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权斗!”何亦薇道:“如果只是与我相斗,我恐怕早就信了你的话怀疑王妃。可吴地之乱,分明是针对王爷,而我和我镇石门只不过是那场局中的牺牲品。”
何亦薇看了看周子依,见她此刻已是平静至极,想来是知道宫里的事情不会威胁到李文煦,心中安定。
“以王妃和杨夫人的家世背景,若是她们参与权斗,一旦输了极有可能会输掉整个家族的前途甚至是性命,侥幸赢了,获得好处的是别家的王爷而她们则会阶下囚。所以,只有你陈姬才会卷入皇权争斗。”
陈姬听完,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
周子依突然想明白:“陈姬以为,只要在画中做手脚,我们两人会互相猜疑,不管最后我们谁斗跨谁,她都算赢。”
何亦薇笑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陈柳音彻底失望了,她最后的期待已经完全破灭。这一场争斗中,她败下阵来,宫中不论输赢都不会影响她的结局。
“好吧!我输了!我承认不如你!”陈柳音起身欲走,却被景平峰拦下。
陈柳音大笑道:“这个时候,一切已成定局,要杀要剐随你,我只想打扮得体面一些。”
“我还有疑,你……”何亦薇想问的话太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柳音本已走了两步,突然止步回头,笑道:“那碗汤圆的毒是我让牛二下的,因为我骗她柔姬因你而亡。早知你会是我的绊脚石,我当时应该让你吃,而不是假意替你挡去灾祸换你信任。”
自己毒自己?怪不得当时岑大夫说毒不死却难以拔除。原来她早就算好。
“那老鼠也是我的安排,第一次你心慌意乱信了,没想你后来却防备于我。”陈柳音阴恻恻笑道:“不过你按那其中所言去看看,意料之喜哦。”
“芷苒也是我逼的,我逼她帮杨漓做假证,一举两得,既害了你,又让王爷误以为是杨漓所为而疏远她。只是我没想到芷苒那么……脆弱。”
“至于到底是谁跟我联手……”陈柳音笑呵呵道:“我不会告诉你,永远不会。”
陈柳音与朝堂势力相勾连,在王府里搅动风云,只怕除了针对她之外,也做下过不少恶行。她认了输,却不愿供出那人,也是仇恨在心,盼着能替她报仇。
陈柳音见她面色凝重,突然转头对周子依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我想问一句,这个王府里谁做主?王妃?还是何王妃?”
这句话,何亦薇用来将过杨漓的军,现在却被陈柳音用来将她的军。
周子依面色沉沉下令软禁陈姬,把银翘交给景平峰处置,而后沉着步子走了。
这一局何亦薇赢了,但是王府护卫和暗卫瞒过周子依全部听令于她,却是她输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从明日起,埋在淑妃宫里和梅苑的细作都将消失。
第二日一早,天微亮,周子依再次出现在了何亦薇的院子里。这一次没有丫鬟,也没有护卫,全是家仆,二话不说将何亦薇房内昨日已经整理好的物品全部搬走,足足装了三辆马车。
何亦薇揉着惺忪的眼,迷迷糊糊被拉出青竹院。此刻的周子依不仅不信任她,连护卫都不信任了,这样下去,作为王妃她将如何自处。
何亦薇好奇得很,问道:“王妃,妾昨日已经证明了清白,您也知道这是陈姬所为,为何还要逐我出城?”
“这是淑妃娘娘的命令,已经延后了一日,自然不能再留你。”
何亦薇无奈摇头苦笑,道:“一定要赶我走?”
周子依缓缓靠近,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何亦薇,你觉得你一切都没有做错,但你真真切切让我感到了害怕。我不知何时你就会来对付我,更不知如何才能防得住你。王爷宠你、信你,我便更容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