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伯伯,逢君她,若不来洛都,就是安临城里的潇洒少年,这是她的心愿。若把她束缚在后宫,我于心不忍,她也不会快乐。她不必当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要我把她视为心中最珍爱的女人即可。”
“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插手。浥尘,你以后不要后悔。”
李慎退出太极殿,遇上李微。“浥尘哥哥,你见过父王了,他怎么样?”李微一路小跑过来。
“小妹,怎么了?”
“松姨说……”李微压低声音,“松姨派人叫我回来,方才悄悄告诉我,说父王吐血了。”
第五章 女君
李慎拳头一紧,仍旧保持镇定道:“小妹,皇伯伯方才和我说了一会话,精神气儿尚好,你放心。”
李微舒了一口气。
李慎拍拍她的的肩膀,“皇伯伯国事操劳,你是唯一一个还在他身边的孩子,多陪陪他。”
李微点点头,“我知道了。浥尘哥哥,你快去接姐姐吧。”她说完,急匆匆向殿内走去。
殿内,洛王正在批奏折,听得脚步声阵阵。“平乐,怎么回来这么早?不多玩一会儿?”
李微直接走到他面前,“父王,您没事吧?”
“父王能有什么事?”
“松姨说您吐血了,到底怎么了?”
“没事。”
“一定有事,不然您干嘛突然叫浥尘哥哥进宫?松姨也不会急忙忙让人叫我回来!”
“吐血是真,是父王太累了,你松姨是关心则乱?”
“是吗?”
“当然!”
“父王,你可别骗平乐。”
“君无戏言,你继续玩去。孤要看奏折。”
“不行,我在这儿陪着父王。”
入夜,一辆马车停在敬王府门口。李慎先行下车,对着门帘伸出右手,洛珏搭着他的手,下了车。二人一同走进大门,路过门槛时,李慎温声提醒,“小心。”洛珏回报一笑。因是大婚第三日,二人穿着红色常服,洛珏眉心仍旧有一点海棠妆,这一笑,更有惊鸿照影。
二人一路走回内院,来往的女使小厮窃窃私语,“王爷和王妃真是一对璧人!”“王妃真好看!”“真的是才子佳人!”
李慎、洛珏回到房内,李慎无言,自顾自去窗边的榻上躺下休憩。
洛珏也没有多言,只出了房门,低低叮嘱了忆欢几句,又回到房内,往香炉里添了一些香料,便坐到书案边,找了本闲书来看。
过了些时候,忆欢领着女使进来,将饭摆好,没有一人出声,之后,众人退出房门,忆欢最后出去,将门带上。
洛珏才起身,走到餐桌前,打开中央的砂锅盖子,热气腾腾,一股香气弥漫整个屋子。李慎睁眼,看着珠帘后,一道身影正静坐,他一笑,起身,拨开珠帘。
洛珏开始盛粥,“阿慎,这是新鲜笋子熬的粥,尝尝。”说完,将碗放在他的座位前。
李慎端起粥,很快喝完了,“我在里间都闻到香味了,这笋子来得正是时节,难怪东坡居士日日在竹林不肯出来。”
洛珏又给他夹菜,“再尝尝这些,都是时令蔬菜。”
李慎也给她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斋戒,全是素食。”
“今日回门,在席上你饮了酒,又入宫一趟,似乎有些疲累。这些清淡的食物倒是解酒养胃。”
吃完饭,女使们收拾碗筷,二人各自洗漱后,李慎在书案前看书,洛珏坐在对面的炕上,自顾自做刺绣。
许久,李慎放下书,“逢君,你倒是真的忍得住?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洛珏手上未停,“你从宫中出来,一直攥着拳头,心不在焉,肯定有大事。我不知,你能不能对我透露。能的话,我也不急,等你觉得时机到了再告诉我。”
李慎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他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这样,是不是待我太无所谓了?”
洛珏放下针线,拉着他的衣袖,“我若无所谓,早就问出口了。可你午膳没用完,晚膳没吃,神情疲惫,我不想你再劳心。等你缓过来,像现在这样,我也放心些。”
李慎伸手拥住她,“逢君,你真的是,太懂事,你要是撒泼起来是什么样?”
洛珏将他推开,“矫情一晚上了,说不说?”
李慎看着她佯怒的模样,忍俊不禁。
李慎恢复严肃的表情,“陛下,确实……唉。恐怕不久,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是一场风波。”
“陛下,是对你托付了什么吗?”
“算是吧。”
“你在担心什么?”
“别的我都能应付,就是小妹。小妹是我李家最小的妹妹,当初,林元帅嘱咐我,若有一日,她从塞北来洛都了,人生地不熟,我这个当哥哥的照顾几分。可世事难料,这个从小一直被捧在手心宠着的小朋友,居然经历了这么多。好在,总算太平了,可是,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她又要不安宁。”
“这不是有你,你是她的浥尘哥哥。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把她接到府里来吧。”
“可以。”李慎握住她的手,“逢君,我许诺,许你安稳,护你周全。可是,我们才成婚,就让你……”
“阿慎,我们既然成婚,那就是夫妇一体,我和你一起面对,我信你。”
太极殿的窗外传来阵阵打更的声音,李微直接抽掉洛王手中的奏章,“父王,夜已经深了,您该休息了。”
“大胆!还没人敢从孤手里抢奏折。”
李微把奏折抱在怀里,“反正我不是第一个。”
“第一个是你母后。当年在军中,她就是把我手中的军报这样抽走。”
李微放下奏章,拉着他的袖子,“父王,该休息了!”
“好,听你的。”洛王起身,却觉得眼冒金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父王!您怎么了?来人啊!”
洛王拦住李微慌乱的动作,“不要声张。”
她立刻平静下来,红着眼眶道:“好,我只叫太医来请平安脉。”
接下来几天,对外宣称洛王偶感风寒,于寝殿静心殿修养,朝堂之事由敬王爷李慎代为处理。松泽阳、李微轮流侍疾。
李微小心给洛王喂着汤药,父女二人谈些家常话。
“平乐,你认为洛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明山院学子楷模嘛!”
“那是外人的评价,算来,你自来洛都,一直和她待在一块儿,你怎么看?”
“姐姐这个人,外表对所有人都是亲切可亲,其实她自己已经冷彻心扉,但还是像一盏灯,她把自己当成了那灯里的蜡烛在烧,给人温暖,成灰了,她也无悔。”
“你当初追着她去了靳国,蹉跎了五年时光,可后悔?”
“不曾,与她无关。要是我当年,没有一时兴起,邀她入宫,靳国使者怎能会发现她。或许,她早就嫁给了浥尘哥哥,连孩子都有了。那五年,是我自己在赎罪。”
轮到松泽阳侍疾时,她研磨,洛王已将传位诏书的名字填好,另外又写了一份诏书。他写好后,如释重负,“阿泽,帮孤看看。”
松泽阳拿起传位诏书,端详一番,“陛下,您真的考虑好了?”
“君无戏言。”
“为何是平乐?”
“平乐这孩子,最像父王,又不像。父王当年为时局所迫,舍弃了两位至交。平乐豁出一切护着好友。她也有林家风骨,她这份心,才能守住千里江山,护住万千百姓。”
松泽阳又看看另外一份诏书,“陛下这是……”
“这逢君,是个稳重的孩子,更是个千古奇才。是平乐的良师益友,她把平乐教得很好,什么样人教出来的像什么样的人。君王之路,高处不胜寒,有逢君陪着她,她会走得更稳妥。”
松泽阳放下诏书,“陛下,您把江山社稷的担子教给了平乐,平乐还小,您当真舍得她吃苦?即使有逢君,可她年纪轻轻,也只是一个女子?”
“她们两个人的行事,有什么不可能?世事难料,再舍不得,也必须舍得了。”
七日过后,宫中派人到敬王府传信,请敬王爷夫妇入宫,洛珏、李慎二人着同款蓝色服饰,洛珏额间的海棠妆已经除去。当日,洛王崩,丧仪之上。松泽阳宣布,陛下遗诏藏于奉德殿王座之后。松凌雪取出,在百官面前宣读,立孝烈王后独女,悦然公主李微为储君,继任王位。明山学子洛珏,德才兼备,册为国师,行辅政之责。